(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四川成都总督府衙门,一个戈什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肉汤安静地待在案几的一旁已经很久了:“大帅,大帅?夜深了,您该喝点儿汤补补元气了!”
骆秉章骤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迟疑地睁着犀利到闪亮的双眸:“现在几时?”
“大帅,汤。 首发--无弹出广告”
“现在几时?”
“大帅,现在是……”
呼,砰!
骆秉章奋力抬手,将那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打落,愤愤不平地站起来,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度着:“汤汤汤,本帅身负西南安定重任,正值翼逆猖獗时刻,哪里还能喝得进汤?你说,现在几时?”
戈什哈赶紧报了时辰,骆秉章这才舒缓了情绪:“那塘报呢?重庆提督唐友耕的塘报呢?”
“大帅,确实没有,小人想,是不是唐军门进兵神速,和长毛激战,来不及禀报大帅?”
骆秉章盯着那名戈什哈,突然歉意地笑笑:“哦,是你,本帅误会了,还以为是骆德那个奴才,刚才本帅失态,还望小兄弟多多包涵啊。”
“大帅,小的不敢,只望大帅以后多多保养身体,为国操劳也不能过度啊。”戈什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嘿嘿,顾不上啊,本帅负责剿灭翼逆,不料这厮狡猾异常,在米粮坝骗开我军,突然入川,使我长江防堵防线顿时破碎,倘若此次不能利用西南天堑大渡河防范住翼逆,只怕我西南数万里地面,都将遭受其荼毒蹂躏啊。”
正说着,一个身才魁梧,精神抖擞,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大帅,郭启封飞鸽传书!”
“啊?拿来,快拿来!”骆秉章兴奋得满头皓发苍须都在颤抖:“本帅等的就是这个!”
骆德毕恭毕敬呈上,骆秉章呼吸急促地打开扫描,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一连看了几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苍天有眼!”
“大帅,什么喜事儿啊?”骆德和这名戈什哈都发现,总督大人的神情好了许多,甚至,有些欣喜。
骆秉章将小小的书信细心地折了,塞进左袖口里,双臂一背,昂然盯着屋顶吊的雪白纸棚,又端详着木梁上雕刻的花纹,忽然哈哈大笑:“多亏了这个小郭,翼逆突然紧急进兵,昨天已经到了大渡河岸,且派遣骑兵渡河侦察,我军唐友耕部尚未赶到布防,郭启封就煽惑翼逆,暂时休整,还将已经渡河之兵撤回河南。如此,老夫稍微放心了些,只要翼逆一日不渡大河,则我军一日有聚歼之可能!”
骆德和那名戈什哈都额手称庆。
骆德道:“唐军门还未到大渡河?”
“是啊,老夫最为忧虑的就是此事,唐友耕八千精锐,是我军此次围攻翼逆的主力,倘若他们迟迟不到河防,老夫和刘蓉布政使所筹划的一切计划,都将付诸东流!”骆秉章咬牙切齿地说:“唐友耕行军迟缓,贻误军机,战后必当论罚!”
骆德劝慰说:“大帅,唐友耕迟缓军机,必定事出有因,他原是蓝李逆贼部下,后来反正,投顺我军,在大帅治下,连升数级,委以军门重任,如此深恩厚泽,只要他有些良心,量他不敢违背,小人想,是不是道路崎岖,粮食运输不易?”
那名戈什哈很聪明地插话道:“大帅,骆大管家说得很有道理,很可能是道路问题,您看,昨天夜里下起了大雨,路上根本无法行走,若是唐军门所部路上也有大雨呢?”
“说得有理!本帅观察唐友耕,人品还算不差。”骆秉章说着,又忧虑起来。
戈什哈得了表彰,胆量巨增,好奇得忘乎所以:“大帅,那郭启封是谁,怎么能糊弄住翼逆?”
“自然是我军的细作,打入翼逆军中的耳目啦,嘿嘿,他才是老夫楔入翼逆军的一颗大棋子儿,”骆秉章得意洋洋地说:“他就是叙府横江之战中阵前倒戈的发逆大将郭集益的族弟,也算是个狡猾伶俐的鬼才,是老夫设计,让他冒充在红水河被歼的丑类,翼逆的族弟石镇吉的养子石凤,想不到,这厮居然混成了翼逆的养子,参预中枢,哈哈哈哈。”
“啊?厉害!怪不得翼逆行踪,我大帅尽皆知晓呢!”
骆秉章忽然一愣,瞪着凶恶的眼睛:“以后不得对外人胡说!”
“是是是!小人不敢。”
骆秉章挥手,让他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念一动,叮嘱骆德:“立刻派人将他给我绑了!老夫刚才失言,万一他为翼逆委派之卧底……骆德啊,老夫除你和刘布政使几个心腹外,其他人一概不信!”
“是!大人!”骆德随即出去了。
骆秉章执掌着昏黄的蜡烛,在桌子上的川康地图上仔细地寻找,用手丈量着距离,计算着唐友耕军的行程,“翼逆石达开军到了紫打地?紫大地,哈哈哈哈,好,好!紫打地左界松林河,北东两面为大渡河,后面和东南崇山峻岭,方圆不过数十里,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陷阱!”
突然,他用手震惊地在图纸上轻触,只见紫打地圈画处,已经被他刚才磕睡时的口水所湿润,已经湿透纸背,不禁将蜡烛放了,朝天祈祷:“菩萨保佑,此定是上天祥瑞,预兆大渡河岸,必有大雨水降临,下官微弱昏暗,祈告上天,多多降雨,让道路更为湿滑,河水暴涨,将翼逆贼军,统统拦截下来!”
祈祷一会儿,他又认真地摆布起那些道具:“根本者,唐友耕军和雅安知府蔡布钟八千兵勇为大河正面堵御。二,以蕃族土司王应元带番汉兵勇扼守松林小河,截断发逆往泸定道路,且以提督胡中和率领湘军精锐三千进驻化林萍,都司谢国泰部进驻猛虎岗,为王应元后援。三,派遣南字营游击王松林率兵把守箫萁湾、擦罗一带,切断发逆向南退却宁远之路,第四,以越西同知周歧源、参将杨应刚、都司庆吉、带来土司岭承恩之彝汉兵勇从竹马岗北上,堵截发逆东进道路……如此布置,确实是面面俱到了,然而,核心仍然在大渡河!倘若唐蔡兵勇不能按时到河岸布防,则一切规划,转眼成画饼矣!”
走动起来,骆秉章又是跺脚,又是捶胸,依然焦虑不止:“倘若河防不固,则本帅煌煌计划不仅顿成泡影,就是成都所在也将岌岌可危,翼逆又极有谋略,凶悍非常……”
“老爷?老爷?”
“进来。”
骆德作揖进来,向他禀报,已经处理好戈什哈之事。
“好,你歇息吧。”骆秉章打了一个呵欠,几乎站立不稳。
“老爷,您已经三天三夜未成合眼了,就是铁打的人也煎熬不住的,赶紧休息片刻,再说,阵前之事,已经摆开,老爷运筹帷幄,已经尽力。”骆德目光湿润地哀求说。
“睡?你以为我不想睡?可是,你看我能睡得着?老夫得大清朝廷厚恩,膺任封疆之责,岂能不效死忠?便是把老夫困死,只要能灭了翼逆凶残,老夫便死也是值得了!”骆秉章语气铿锵地说。“此次防堵之战,凶险非常,胜则大胜,败则大败,西南局势,千钧一发,老夫实在是睡不着啊。”
“那,老爷,您用点儿参汤燕粥,小人给你领来女子乐呵下,可否?”
“女子?老夫不是全部赠于刘蓉了么?”骆秉章一愣。
“嘿嘿。”骆德一笑:“小人知道老爷治困之法,岂能不作事先安排?”
“你?也好!你这知主的奴才!老夫别的千般万种大德,就是这般小恙无法杜绝,可谓暇疵之下,无完人。”骆秉章有些尴尬地说。
骆德笑道:“非也,乾隆朝大学士纪昀晓岚只食肉类,夜御六女,已经为我大清千古佳话,老爷文昌武功,不仅不在纪大学士之下,且风俗嗜好,也异曲同工,将来大清国史上,必将有老爷的风流掌故。”
骆德说完出去了,不仅,就推进来一名女子,身材不大,模样乖巧,颇有意味,骆秉章一见之下顿时面赤如潮,眼睛暴圆,上前抱起,就拥入帐中,边解罗绫,边自我解嘲:“二八红颜春光好,一树梨花压海棠!”
不过,他尚未入巷,就听外面敲门声声急促,不得已只得舍了佳丽而起:“什么事情?”
骆德风风火火进来:“快,大人,老爷,飞鸽传书,两封,两封,一是娇无燕自翼逆军中发来,一是唐军门的。”
骆秉章大喜,立刻接了,就着蜡烛灯光观看,看完,不禁摇头:“这娇无燕要施展娇媚功夫,已经迷惑翼逆身边的警卫,然后刺杀之,虽说胆大心细,恐难成事,尤其唐友耕,被大雨阻止在路上,要到达大渡河,尚得两日半!两日半才能到达?呸!可恶!”
骆德吓了一跳,急忙劝说道:“老爷,您别心急,这娇无燕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风流刺客,数年前,她能够单人独骑潜入蓝大顺李永和军中,将其文书黄某迷得颠三倒四,甘心为裙下之臣,才使得我军掌握蓝李逆贼行踪,为聚歼之立下了大功,想来这一次,她也不会叫老爷失望。”
骆秉章忧郁了一会儿,才露出笑容点头:“也许吧,虽然收买她刺探翼逆,可谓奇招,老夫也没有存多大希冀侥幸,好在,她已经控制了翼逆的中枢书吏曹伟人,如此,就算我军在大渡河不能灭贼,将来也将处处占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