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语惴惴不安地守候在姐姐厢房门前,几次欲上前敲门询问,均被侍立在门前的思儿给拦了下来。
“你就不进去看一下姐姐吗?”她心下暗自焦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带上关切,“突逢巨变,她独自一人在房中,恐怕不大妥当罢?”
思儿忧心忡忡道:“小姐眼下只想独处,并不想旁的人去打搅……也许,让她清静一下,她会稍微好过一些。”
花如语闻言更是心急如焚,如此一来,到乔家见老爷子的安排不就泡汤了?姐姐发给乔老爷的拜贴上,上门拜候的时辰是巳时,现估摸已是辰时末,再不出发,就要过时,乔老爷必会因为姐姐的失约而迁怒于自己……思及此,她更是急不可耐,推开思儿重重地敲门道:“姐姐,你还好吗?你答应我一句!姐姐,快到巳时了,你看是不是该……”她话还没说完,思儿上前来把她一把拉开,不满道:“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让小姐跟你去乔家?”花如语甩开她的手,急躁道:“这是姐姐答应我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乔老爷正在等着呢,姐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思儿不安道:“可是老爷遇害,小姐定是不能提起心绪到乔家的,二小姐,不如你还是先回去吧?”
花如语冷瞪了思儿一眼,再用焦虑的目光投向姐姐紧闭的房门,但已不敢上前惊扰,也不甘愿就此离开,于是默默退开到小园子内,坐在石凳上静候。时辰慢慢过去,而她心内的焦躁,亦慢慢变成了绝望的寒泠。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番费心,一番筹谋,终告徒劳。
最终,她站起身,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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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陷入了昏睡中,又不知何时醒转过来,她只感觉意识归于心神时,整个儿如虚脱般地迷茫而失重,无力地伏在桌沿,底下的衣衫,早已尽数泪湿。
在门外照料的思儿听到声响,忙进来看她,道:“小姐,你醒了?我去为你把晚膳端进来。”
她款款地站起来,道:“不必了,我去西大厅用膳。”语毕,也不等思儿回应,自顾地往房外走去。思儿担忧地随在她身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好随口拣不要紧的说:“二小姐今日一直候在门外,刚刚才走。”
花如言没有回话,脑中只沉沉浑浑一片,没有极痛,亦没有丝毫别的感情,她木然地往前走,穿过迥廊,拐过正庭,步进小院中,忽而听到一个尖厉的声音响彻深沉的夜空:“我说过的,他逃过第一次,逃不过第二次!”
她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思儿脸色微变,想拉她离开,她却兀自转身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愈近,声音愈发刺耳。她抬头看向跟前的雕花房门,只静立了片刻,便伸手把门推开了,内里只点燃着一盏光息微弱的油灯,四处昏黄朦胧,带点阴森的不祥之意。
而趴卧在床上的人目光清冷如昔,语气中夹着几许幸灾乐祸:“这是他的报应!”
花如言走到她床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方缓声道:“你真相信么?”
云映晴一怔,道:“什么?”
花如言静声道:“相信他宁愿背一生的罪疚,也要留你活命,保你生活无忧?”
“相信他宁愿忍受妻儿惨遭毒手,对凶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存活于世,只为真真正正向你赎罪,向你姐姐赎罪?”她霍然在云映晴跟前跪下,哑声道,“我代惟霖求你,求你相信,相信他并不愿以死为借口;相信他背负着那样的遗憾,只想用余生好好补偿;相信他……没有第二次……”她双目涩痛,似再流不出眼泪来,心头不由一阵剧烈地疼痛,似有一种无以承受的重负压于胸臆间,使她突然清楚地面对了一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没有,没有第二次……”
云映晴默然。她一张脸庞上再没有彻骨的恨,而是惘然的哀戚。
花如言心下蓦然一松,惨然笑道:“谢谢云姐姐相信。”出言之际方知自己已是气若游丝,眼前忽而只一片黑暗,紧接着便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