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惟浚闭了闭双眼,忍痛回忆着道:“我当时又慌又乱,只顾害怕,哪还记得他们多少人?大约是五、六人,又似是七、八人……我实在记不清。他们大多用刀,还有人发暗器,伤了大哥的肩膀,大哥一直挡在我身后,竭力护着我……”他哽咽了起来,“大哥护着我,竟不让他们伤我,只叫我快逃……他只叫我逃,叫我不要停顿,叫我不要管他……”他再忍不住呜咽出声,“……我回头看着他……我一直回头看着他……眼睁睁,看他掉下了……悬崖……”他话音未落,车夫以及随行的几名家仆都低泣了起来。
花如言却厉声朝家仆们喝道:“你们住嘴!”她一把揪住了荆惟浚的衣襟,怒不可遏道:“你哥哥在临行前,曾跟我说过,你行事井井有条,自有一套得体的方法,他说怕你在荆府中受束缚,怕你有顾忌,一心想让你自立门户,你说你会做得更好!他要把所有一切都给你,你要的田产,你要的家业,他都给你!你还想要什么呢?!”
荆惟浚泪如泉涌,垂头懊悔地低低哭着。
花如语倒抽了口冷气,别开了头,不想再看这让人焦心的一幕。
花如言用力地摇着他的上身,高声道:“你觉得你哥哥还欠你什么?你告诉我,我这就替他办去!是了,他这次上京,就是想让你认识公公旧日的同僚,他当真在兑现他答应你的事情,他说要给你,就会给你,他没有保留,他没有骗你啊!”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为什么要骗他,抛下他一个人在京城,独自回来,又撒下这个弥天大谎?连我也要欺骗?连这府中上下,都要欺骗?”
荆惟浚泣道:“嫂嫂,我并没有……”他抬起头想再解释,却在看到她含泪的双目后梗住了言语。
花如言松开了揪住他的手,转身问徐管家:“你相信么?他说老爷掉下了悬崖,你相信他的话么?”她踉跄着脚步来到刘平跟前,“老爷死了,你相信么?”她再往大门内走进,一把拉住思儿的手,“惟霖的冬衣我还没做好,他告诉我说惟霖不回来了,你相信么?”
花如语按捺不住地走到她身旁,道:“姐姐……”
花如言听到她的声音,回身握住她的手:“那件冬衣我缝得不太好,咱们再回去看看。”她拉着如语就往内走,“我要带着这件衣服去找惟霖。”
花如语却使劲地把她拽在了原地,咬了咬牙,道:“姐姐,这……能不能先与我到乔家……”
花如言置若罔闻,甩开了她的手,脚步蹒跚地往前走去。思儿和徐管家二人急忙跟上前去照看。
花如语整颗心犹如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姐姐渐渐远去的背影,倏然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前,随在思儿他们的身后一同来到花如言的厢房外。
花如言跌撞地进入了厢房中,来到桌前,一下扶着桌沿,低头看那已缝到袖子的衣衫,针不知何时脱开了线,落在桌沿,线头孤零零地垂在衣衫旁。她手颤抖着把线拈起,泪水无声地从眼内滑落。
她何曾没有听到随行的家仆,刚才所说的:“我们后来遍寻山上山下,只在山底的河岸边找到老爷的靴子……”
她径自转过了身去,没有接家仆递来的那只靴子,她不要看,不要相信。
惟霖,他们都说你走了,我说你不会。你分明还在,我分明能感觉到你。我觉得这是最可笑的谎言,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笑出来,好吗?
她把衣衫抱进怀中,泪极而泣,继而,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又绽放出一个如花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