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上车，李东打马如民手机：“老兄在哪儿？赶快回政府救急！”

手机呜哩哇啦，马如民脸上阴云密布。县鞋厂工人不满下岗补偿费发放和转岗再就业安置方案，到政府上访，点名找李县长。偏巧考察组也通知李东来宾馆谈话，工人围着大门他出不去，想起了马如民。关键时刻离不了他，消防员嘛。

“快，”马如民催司机，“尽快赶到政府。”

“再快只能飞了，”司机快把油门踩到头了。“这破车飞起来就散架了。”

乡村公路太破，桑塔纳太老，简直瘸驴配破磨。颠得马如民左摇右晃，上牙打下牙。他恨不得咬谁一口才解气。考察组谈话难道比下岗工人重要，你李东接待一下又何妨？现在的怪现象真叫人费解，班子成员听说上边来人都趋之若鹜抢着接待，见了上访民众都唯恐避之不及地逃之夭夭。难道真像坊间说的，上边决定仕途，下边贻误前途；对上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对下不负责就是变相对自己负责？要命，真是要亲人的命。

马如民一路念叨着到了县政府，进不去，电动门被工人围死了。他让司机修倒车镜。李东打手机，他按下接听键对准人群，李东听见嘈杂声，说好，到了就好，赶快疏通大门，领导着急了。他问李东，可否领导谈话之后听他汇报大梁村情况。李东说救急要紧，大梁村先放放。他忍着不悦与唐文耳语，决定兵分两路出击，他负责引开工人，唐文潜入警卫室，伺机开门放李东。马如民蹦上喷泉台阶，在头顶拍巴掌，说：“工友们，我是马如民。有事过来说！”

一看是老主任，工人呼啦啦撤离电动门，围住马如民叽叽喳喳。他主政经贸委时口碑就好，工人有事都爱找他。现在，这个痛斥经贸委让强行买断工龄，那个骂厂长优亲厚友。有人哭着扑通跪下，“活不了啦！”

“别，别介。”马如民担待不起，跳下台阶扶起下跪人。扫了众人一眼，“鸡一嘴鸭一嘴吵吵管用吗？想解决事，跟我上信访大厅！”他深谙劝解群访的一般规律，既要态度诚恳，也要声势上夺得主导，控制局面，防止出乱子。下跪人朝大家挥手说，听老主任的，走。一大群骂骂咧咧的人，跟着马如民去信访大厅。

唐文来电话，李东顺利突围。马如民安下心听工人诉苦。听清事情缘由，气不打一处来，联想其它上访事件，大多是各方掣肘、领导拖延塞责造成的，他责成信访办通知经贸委主任和厂长速来。回话说，经贸委主任在省里开会，厂长手机关机。他一拍桌子：“叫他俩明早七点到鞋厂！我开现场办公会，工人都参加。”

工人们相约明天厂里见，因为马副县长动了真格的。人都走了，马如民腰一软，身体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正好歇会儿喘口气。歇不了，大梁村的一百万在脑子里乱窜。看表快七点了，李东谈了三个多小时，完全应该结束。拨李东手机，七八次都是移动小秘书糊弄。没别的事，准是又喝上了。李东喝酒习惯特别讨厌，坐上酒桌就不接电话，除了政府办，其他电话统统由移动小秘书敷衍。马如民让小秘书整得恶心，索性骑车回家。东跑西颠累坏了，睡一觉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