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城边靠近棚户区的旧楼房,三居室。骑车走鸡场路,穿建国门,过柳河大桥,四十分钟就到。不知那年开始的,县里头头每天上下班车接车送,那怕步行十分钟到单位,你也得坐车。马如民认为没必要,纯粹摆谱给人看,没特殊情况,他上下班就骑车。本来上班除了坐轮子就是坐皮椅子,一天接不上地气浑身难受,骑车权当锻炼了。房子是十年前县里照顾乡镇党政一把手分配的,俗称书记楼。产权制度改革,花了八万多买下来。这几年城里建了高档社区,其他书记镇长都乔迁新区,马如民始终没动。改善的机会不少,放弃了。贵为主任和后来的副县长,搞一套像样的房子唾手可得,他没搞。前年给儿子贷款买新房,去年结婚,钱花得爪干毛净,没精力再给自己折腾新房。-=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关键妻子在这儿住惯了,那些卖菜蹬三轮的邻居淳朴,是非少,图个自在清心。他对善解人意的妻子非常知足,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老婆。今天不同了,他进了屋,妻子就冷冷地给他一句:
“咦,回家也不打招呼?”
按惯例,马如民回家吃饭要提前打电话。他一周难得在家吃几回,做了饭也是浪费。偶尔忘了打电话,妻子嗔怪几句,立马给他烤烧饼。烤烧饼她强项,他最爱吃。马如民把夹克扔鞋柜上,像往常一样摆手说:“烤烧饼太费事。煮一锅面条得了,吃完睡觉。累死了。”
“抱歉,没有面条。”妻子面无表情盯着他。“按程序来。”甩手进了厨房。
马如民疑惑,今儿她怎么啦?母亲在沙发上看电视,摆手叫他过来,生你气呐。他说我没招惹她呀。母亲说,孩子老舅上午来了,进屋就埋怨,姐夫把亲戚的事儿一推六二五,一点光也沾不上。姐俩一把鼻涕一把泪。马如民拍脑壳,想起妻子的电话,准是为基建工程跟他怄气。母亲嘱咐儿子,老舅肯定有为难的事儿,你搭把手。母亲喜欢儿媳妇,他知道的。妻子隔三差五来大梁村看公婆,村里不少人没见过马如民,都知道她是马副县长老婆。她前年办了退休手续,转天打车接公婆进城。父母故土难离,懒得来城里火柴盒蜗居。她会哄老人,您孙子结婚单过,眼下没孩子,我一人在家闷得慌。二老进城,一来陪我解闷,二来也免得如民分心。母亲常说,这儿媳妇打着灯笼难找。母亲指指厨房,催他:
“快去。”
他犹豫,进去说什么。细想想,感觉挺对不住妻子。她照料公婆没得说,他当了这些年的官,人家连一次枕边风都没吹过。她只为弟弟工作张过一回口,还被他回绝了。她弟弟在县建筑公司码砖墙抹水泥,弟媳工伤致残病休,双胞胎女儿上初中。那天她说,弟弟挣钱少,活儿也累,你分管劳动局,换个好单位。他当场回绝,挣钱少毕竟有工作,下岗工人那么多,咱走后门不合适。事后他采取补救措施,每月拿一千元工资贴补内弟。金融危机造成建筑市场低迷,公司经理要求人人想门路求生存。听说他县长姐夫正争取五百万项目,经理对他说,揽来项目就发工资,否则只能停薪待岗。涉及到了弟弟饭碗,当姐的能不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