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从小门而入,小门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里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美如皇家园林。{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院落的一座假山后面有汉白玉的台阶,其上伫立一个飞阁,四面轻纱随风而舞,如美人的柳腰轻摆。叶启拾阶而上,进入阁内。
飞阁内中间有一个石桌,桌上摆着茶具,茶香浓浓轻烟袅袅,有一男子着浅蓝的衫,只见他从容地将清茶倒入白玉茶杯,高山流水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那一举一动中流露出无尽的高雅与从容。
叶启坐于他旁边,看着他的侧颜,问道:“大哥,东方清扬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并未转身,他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又将另一杯推到叶启的面前,说道:“这不该是小六所关心的事。”
叶启看着他漠不关心的摸样,说道:“我将她杀了。”
那人终于转过脸来,隔着轻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声音仿佛从云端而来:“小六不是那般沉不住气的人。”
叶启见他终于有一丝动摇,他强压住心底的焦急:“我总有一天会杀了她。”
“不会有那么一天。”声音仍是无波。
叶启拿起那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赞道:“好茶。”他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似是说着无关的话语,“大哥可知道刚刚那东方清扬做了什么?”
“你刚刚见过她了?”声音中终于有一丝焦急。
叶启似是没听到他的发问,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很一般嘛,主动投怀送抱。呵呵……大哥猜猜我做了什么?”
拿着茶杯的手有一丝不稳:“我说过不许动她。”
叶启眨眨眼:“是她动了我,我没动她。”他悠闲地翻了个身靠在石桌上,“大哥你说如此俗气的女人,我怎么会动心呢?”
“俗气?”浩瀚明澈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搞错了。”
“我怀疑她不是琼宇宴上那个风华绝世、琴音动魄的东方清扬。”叶启不想再与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略一猜想便明白了原委,蓝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六是不是欲要调戏于她?”
“大哥,我脸上就写着调戏吗?”叶启有些委屈,明明是自己被调戏了好不好。
眸中的笑意更甚,薄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我的清儿,岂是随意可以调戏的?”
“你确定那真是她?”他语气急切,莫名地有些紧张。
蓝衣男子淡淡地撇他一眼,一丝恐惧在心中闪过,随即被他强压下去。对面的人是小六,他无需防备什么。想到清扬,他微微一笑,说道:
“雍容清贵是她,琴技过人是她,思想迥异是她,调皮无赖亦是她。”
叶启深深品味着这句话,心如莲瓣瓣绽开,他突然对解谜有了很大的兴趣。
话说清扬从宏盛钱庄出来以后,拍了拍受惊过度的心口,便一路疾行至烟波斋。她要同倪丹陌言他们商议一番,陌言显然在此方面很有经验,清扬觉得他会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来到烟波斋,本是打算先去见天昊,无奈天昊不在家,清扬便直接去了潇湘苑,不料在门口发现了陌言的声影,他目光定定地望着潇湘苑内,大约是在沉思什么,连清扬走到他身边都未曾察觉。
“陌言。”
从身后传来的熟悉的身影将陌言从沉思中拉回来,他眸中飞快地染上一丝紧张,半响未动。
清扬从后面绕到他眼前,看到他躲闪地双眸,心下有一丝疑惑。她声音清朗,“陌言,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东……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扬大概猜测出了他欲要说何事,便说道:“那陌言请进吧。”
她率先走了进去,并未看到跟在她后面的陌言,目光复杂。两人进入屋内,随意落座,清扬便直接说道:“陌言,我已将你的事告诉我爹,相信过不久就会有消息。无论这消息是什么,你且要沉得住气,以免功亏一篑。”
陌言听她如此说,目光中有些许错愕,其实他欲要跟她说的不是这件事,他见清扬目光沉着坚定,其中闪着的点点关怀使他心中温暖一片,心中那仅存的迟疑也瞬时消散,他语气不急不缓,说道:
“公子,我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那天是我鲁莽了。不过现下我却在想另外一件事。”他第一次直视着清扬清湛地眸子,“公子可知天昊是什么人?”
“天昊是什么人?”这句话如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入她的心中,他是什么人,她从来不知。就连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她都不知,虽然她知道天昊的来历定不简单,但她却不想深究下去。她用她的方式喜欢着天昊,并执着地相信天昊总有一天会告诉她一切,可是她再怎么样也回避不了这云里雾里的六年。六年来,他竟从未相信过她!
清扬心中情绪涌动,不过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她不在意地笑笑,说道:“陌言多虑了,天昊不过是我的一位要好的朋友而已。”
陌言听她如此说,也只能暂时强压下心中的疑虑。他站起来理理衣服,对着清扬恭敬一揖,“陌言多谢过公子。”
清扬自是知道他在谢什么,不过这一揖她着实受不起,且不说事情到最后会办成什么样,就连动机——她都不是全为了他。她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陌言不必如此。”
陌言却是相当执着,在他看来,清扬于他有救命之恩,并且不遗余力地为他报仇,这恩情是他无论如何也报不了的,他本应为清扬做任何事,只是这个女子他看不透,所以他现下反倒不知要如何是好。清扬不知道顷刻之间他心底转了如此多弯子,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在“人间四月天”上,便颇有些迫不及待地对陌言说道:
“陌言你且坐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她又对着门口吩咐道:“秋芜,打发一个人去将倪姑娘请来,就说我有事要跟她商量。”
外面传来应答的声音,清扬望进陌言的眼睛,说道:“陌言,你可肯全信我?”
陌言的心震动了一下,眼前的眸子清澈坚定,透着一股子让人安定的力量。全信?他不知。几年前的紫陌言,在与她一起面对如此多之后,会毫不犹豫地全信,只是如今的自己,信不起。纵然她于他有天大的恩情,他却无法将自己的心全然豁出去,这是本能,无关其它。
清扬一笑,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应答,她没有失望,也并不气恼。陌言的沉默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果他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他全信的话,反倒不合常理了。与凌煜之在一起三年,她唯一学会的便是忖度人心,虽然没有达到凌煜之那样变态的程度。
“扪心自问,我也不会轻易全信任何人。”清扬语气淡淡,但透着让人无法忤逆的坚执,“无论如何,陌言,委托也好逼迫也罢,我希望你暂且放下仇恨,帮我。”
陌言一怔,他没想到清扬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他心底不免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知道清扬的要求实在是无可厚非,但冲动之下便脱口而出:“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不会。”清扬语气笃定,“更何况,你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陌言恨恨地别过眼睛,是的,他没有别的选择,撇开清扬对他的恩情不说,清扬知道他太多秘密,想要置他于死地也是易如反掌。他非常想为清扬做些事,只是气不过她如此不信他,竟然将他也算计于内。
清扬唇角微勾,她知道这样陌言心里肯定会不痛快,但正如陌言不肯全信她一样,她又岂会全信?陌言知道她是东方清扬,陌言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在如今情形下,他们俩只能相互制约。
“更何况,这是你喜欢做的事,陌言可是答应我的呢。”
“是,我是答应过。”他紧握双手,“但公子如此不信我,还用我作甚?”
清扬闲闲地躺在椅背上,“我信你,所以用你。不过……风险我也要降到最低,你可明白?”她灵敏地攫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如今我算是穷途末路,容不得有一点闪失。你说我什么都好,我只要——你帮我。”
紫陌言未曾想她如此坦白,当下一笑道:“好,我紫陌言答应你便是。”
清扬将一颗心放下来,索性闲闲地喝起茶来,唇边似笑非笑。陌言不解其意,他瞥了一眼门口的影子,在桌上蘸水写了一个“漏”字。
清扬看清桌上的字时,眉峰一样,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明澈的双眸带上点点促狭的笑意,竟灿烂地让人移不开眼睛。陌言瞧了她许久,未发一言。她不怕,他怕什么呢?
外面传来秋芜的声音:“倪姑娘到了。
清扬抬首拭去那个“漏”字,说道:“快请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