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起床,大家一个个都还在洗漱,陆府的两个佣人就送来早餐摆在厅堂的桌上。还好昨晚的那些枪支弹药都被收到厢房的床底下藏了起来,否则真要把他们给吓着了。
佣人们还要打扫房间,被梁伟光礼貌婉拒了,“不用麻烦,我们这些人在国外已经习惯了自己打扫卫生。”
佣人们犹豫道:“梁老爷,我们老爷会……”
年纪轻轻被人称老爷,感觉还是蛮爽的,梁伟光不无惬意说道:“没关系,颂公要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不让的。”
既然老爷的贵客都这么坚持,佣人们也就乐得轻松了。
“颂公要是问起,就说我上午出去在村里走走。”佣人们临走前,梁伟光又特意交待了他们一声。
大户人家的生活就是奢侈啊,早餐里不但有汤有羹,还有大鱼大肉,就差来壶酒了。不知道陆府里是不是每顿早餐都如此丰盛,还是今天第一天特意为客人准备的。
大快朵颐之后,梁伟光叫上严凯和崔德才,说要到那位徐老伯还有另外几户农户的家里去看看。他们刚走出陆园的大门,就看到徐老伯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已经守在路边,不停的往陆府里面张望。
他们三个人一走出大门,就见陆老伯赶忙领着那个小伙子热情地迎了上来。
梁伟光注意到对方的鞋面、裤脚以及衣襟上都有被露水打湿过的痕迹,估计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们就守在这里了,内心动容道:“老伯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早上寒气逼人,可不要受凉。”
徐老伯憨笑道:“恩公不用担心,我们庄稼人结实着呢。”他拉过旁边的小伙子,介绍道:“恩公,他就是我小儿子二柱。二柱,还不快给恩公磕头!”
“多谢恩公。”徐二柱说话声音洪亮,动作干脆利落。
梁伟光一把托住徐二柱的肩膀,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了他一顿:“男子汉大丈夫,要知膝下有黄金,岂能动辄就跪?小伙子记好了,以后只能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
这小伙子听了之后不由直起了身子,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徐老伯的脸上却有点不开心,似乎是觉得自己儿子不懂礼数,想训斥他两句又顾忌到自己心目中的恩公他们也在场。
严凯看出来了,他拿话打岔道:“二柱,你不是在新军里当兵吗?怎么回来了?”
徐二柱不好意思道:“我哥不学好,我不放心爹娘,就跟队官请了假回来看看,昨天晚上才到家。”
严凯怀疑道:“你们长官就能随便准假?”
徐二柱解释道:“不妨事,我上个月的饷银都给队官了。”
梁伟光、严凯与崔德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均心想这所谓新军的纪律也太那个啥了吧,估计其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
崔德才上前拍了拍小伙子,热乎地问道:“二柱,你今年多大了?”
徐老伯忙道:“光绪十二年九月生的,今年二十有一了。”
梁伟光笑道:“二柱,我们三个人都比你虚长几岁,以后你就喊我梁大哥吧。”他又指指身旁的严凯和崔德才道:“这两位是你的严大哥和崔大哥。”
“恩公,这怎么可以……”在徐老伯看来,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
梁伟光也恳切道:“徐老伯,您老人家以后千万别这样称呼我,就喊我小梁吧,我听着舒服。”
就见徐老伯很激动地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梁伟光一脸无奈道:“要不您老以后就喊我梁先生吧,这样我还能好受点,你看如何?”
一番谦让后,徐老伯还是顺从了大家的意思,感激道:“梁先生,你真是好人哪。”
一旁的徐二柱也感激道:“梁大哥,我爹都跟我说了,多亏有您给的钱抓药……”他刚说两句,眼框里就有点发红。
梁伟光连忙打断道:“徐老伯,还有二柱,这点小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啪的一声!只见徐二柱脚后跟并拢立正,身体竖直得像一杆标枪,眼里还噙着泪花,抬起右手冲梁伟光大声道:“梁大哥,您不让我磕头,我就在这里给您敬一个礼。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徐二柱的小命就是梁大哥您说了算,风里来火里去绝没有二话。”
徐老伯也紧张的看着,生怕梁伟光拒绝。
马勒戈壁的,梁伟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也回了一个礼,还莫名其妙的点了下头。
徐二柱看长官回过礼之后,也就把手放下来了。顿时,马上又回过神来,兴奋道:“梁大哥也从过军?”
梁伟光大言不惭道:“我和你严大哥、崔大哥他们都是从法国的圣西尔军校留学归来,读过几年洋人的军校,也算是当过兵吧。”
严凯和崔德才对此都已经习惯了,光哥是腰里揣个BB机,逮谁跟谁吹牛壁。
徐老伯不懂法国是什么玩意,听话音只知道这梁恩公也是行伍出身。
而徐二柱毕竟当过几天新军,因为他读过几年私塾,在士兵里面勉强算是有文化的,所以还混了一个正目的小头衔。对英国、德国、法国和俄国这些西方列强的情况,不像他老爹这么无知,比如他们第九镇的军官之中就有不少都是有过海外留学军事的经历。
因此他对初次谋面的这三位大哥,在不知不觉中就萌发了一丝崇拜与景仰,尤其是这位姓梁的带头大哥。他暗自庆幸好在请假回家了一趟,居然一下子有幸见识了这么多的贵人
大家总待在这路边也不是回事,严凯招呼道:“老伯,我们先去你家看看如何?”
“好咧。”徐老伯连连点头,他满脸笑意的在前面引路,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
一路上,梁伟光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问两下,基本上了解到徐二柱所在部队的大致情况。
去年,两江兵备处总办徐绍桢被任命为统制,主办编练第九镇。徐绍桢实行征兵制,在有一定文化程度的青年中招募士兵,以留学生为中级军官,以军事学堂毕业生为初级军官,建立了新军第九镇。徐二柱因为读过几年私塾,也算有一定文化,居然在三十五标里还混到了正目的小职务,大概相当于后世军队里的小班长。
第九镇辖步兵十七协和步兵十八协,两协下辖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计四个标,另有马队第九标、炮队第九标、工程队第九营、辎重队第九营、镇直属宪兵队三营。该镇的武器装备大多购自国外,可谓装备精良,有德国毛瑟步枪,日本平射炮和德国管退炮。第九镇司令部和第十七协司令部,以及三十三标、三十四标、马标、工辎各营均驻南京,十八协司令部和三十五标驻镇江,三十六标驻江阴。
当一路走到了徐家院子的门口时,徐二柱也把第九镇的大概情况粗略介绍得差不多了。从徐家居住的院子看,他们以前的生活应该还算殷实,可能就是因为徐老伯的大儿子好嫖滥赌,把家里原来所有的家当都折腾空了。
趁着严凯在和他们搭话,崔德才跟梁伟光偷偷耳语道:“光哥,我刚才去厨房转了一下,他们家米缸都见底了。”
梁伟光听了之后跟着崔德才悄悄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便丢下了三袋大米和两袋面粉。
接着,三个人就让徐老伯带着他们,去受过恩惠的其他几个农户家里走走,确实都是村里的贫农中的贫农,又都是趁人不注意相继留了些大米和面粉。
趁这几家人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先撤。
等他们回到陆园,已近中午时分。冯凯说那位陆老爷上午先后派了两拨人,来问梁老弟有没有回来过,说只有梁老弟才能救陆少爷。
马勒戈壁的,这老先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昨天还是贤侄,今天就成老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