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欲取一决
作者:关山飞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37

夜色中,黑黢黢的孤峰山上另有一番震动。

一处房屋中映出桔黄色的烛光。李元倾在房里坐立不安,刚坐下就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又强压着心头的躁动坐下,可就觉得那椅子象炭盆一般,烤得实在坐不住。

大哥可真能折磨人,这招也太狠了,元倾心里恨恨地骂。若是元芳走了,元倾只管干他该干的事,不会懈怠也不会迟疑,沙场相见那是做男人的命运,两军阵前,兄不再是兄,弟不再是弟,唯有两个将军,各为其义。

可如今,大哥为了他,自己走进铁牢,走入危险,就好象用鞭子抽着元倾的心,元倾哪里经过这般阵势?元芳在这里待的每一刻,都好象直指着元倾的鼻子,拷问着他的心灵。

元倾在这里心神极度不宁,以路为宏的老辣岂能不知?夜长梦多,路为宏已经不能再等,元芳早一刻死,元倾就早一刻死心,军心就早一刻稳定。虽然在自己的营盘中处死元芳这个事实上的少主,实属下下策,可碰到这么胆大妄为的人路为宏也别无他法了。

铁牢的门吱吱嘎嘎地开了,路为宏出现在门口。说是铁牢,只是墙壁和房顶是铁的,室内阴冷了些,但布置的还是象普通房间一样,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被褥极薄,寒素之至,但终究还算是软禁人的地方。元芳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也没睁眼。

路为宏全身戒备,运气于丹田。元倾在悲愤之中尚能与他两败俱伤,李元芳今日的武功不知如何了?

“元芳,义父来看你了。”路为宏说着走进来。

元芳缓缓睁眼,尚未发一言,就听外面一片声喊:“少主,将军不许您进去!”

接着就是一片声的惨叫。路为宏沉着脸望着门外,只见元倾裹挟着一阵清冷的夜风冲进来,一路连打带踢,倒下一片从人。

“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路为宏的愤怒马上就要爆发。

“义父恕孩儿不孝!”元倾还是站住,低头抱拳向路为宏施礼:“孩儿与大哥是血亲,大哥的事还是由孩儿自己来解决!”

路为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哥,”元倾双眼已红,一手紧抓襟摆,另手握拳,如一树青松立于当地:“兄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立即下山离开,要么与兄弟一决生死!死在你手上,兄弟决无半句怨言;你要是死在兄弟手上。。。。。。也是命所该当!”

元芳一摆袍襟,站下地来,深深地却又极其冷静地将元倾从头看到脚,出乎路为宏的意料,元芳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安稳深沉地吐出一个字:“好!”

方圆十丈的演武台四周点的火把通明,照亮得如白昼一般。所有擎火把的囤兵个个一身黑衣短打,红带扎腰,精神抖擞,站得如一圈石柱,全部面朝外,围着场中的元芳和元倾。路为宏与??坐在一边。

漆黑的夜空,月亮在乌云中硬挤出一个脸,将青辉洒向人间。山风烈烈,带来夜半山间最清冽的空气和黑黢黢的茂林被吹得呜呜做响的声音。

元芳与元倾相隔三丈对立,衣摆被风吹得飘起,打着皱褶贴在腿上、膝上。两人站立似面临悬崖峭壁的岩石,稳如千年不可动摇,却又气势满盈,只要身形一动,就是万丈罡气勃发,任何坚石都将在面前灰飞烟灭。

只可是,面前站立的不是冷板一块的坚石,那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这万丈气势发给谁?难道用来摧毁那个如同自己一样的人?

“拔刀!”元倾厉喝。三尺寒刃在他的手下闪闪发光。

元芳两手空空,双眼一直紧盯着元倾蓄满怒火的双目,沉声稳稳地道:“你手上有伤,我让你三刀。”

元倾再不说话,足下发力,身如飞鹰,雪亮的刀刃划破夜空,顷刻已到元芳身前,只见一刀斜劈过胸,元芳后倾斜让,第二刀紧接过来,横削中腰,元芳旋身滚过,第三刀大步抢上反扫下盘,元芳腾跃后翻,空中拔刀,一气呵成。呛啷一声!两刃相交,火光四溅!

这一杀,直如狂风来袭,摧枯拉朽,黄沙漫天,又如猎队入林,惊鸟乱飞,骇兽狂窜。但听当、啷之声不绝于耳,惊心动魄,刀风凛冽四散吹击,寒透肌骨。

元倾紧咬牙关,当真是招招夺命,元芳攻少守多,却也寸步不让。

一个胶着,元芳运力于刀身,元倾稍觉粘滞,略慢了顷刻,元芳大力压上来,元倾横刀护胸相抗,四目相对,不过相离尺许,两人都已杀进最危险的距离,元芳深深的目光逼问着元倾,元倾咬牙一抗,抽身回撤,同时翻腕转刀欲划元芳握刀的双手,太近的距离,元芳不攻就是无守,只觉刀锋寒气切过皮肤,幸是功夫炉火纯青,躲是躲过了,手指上也被尖锐的寒气切出一道鲜红的血痕。那鲜红在寒光烁烁中分外刺目,彰显着元倾一决生死的决心!

再一次胶着,当元倾一刀压顶劈来时,元芳运足十成功力格架,两人都觉虎口一震,元芳在闪电之间松手脱刀,探手入刀光中一把抓住元倾的手腕,同时另一手劈向元倾前胸,逼得元倾以臂相护,索性将刀一丢,折肘向元芳撞来。

元倾手上有伤,元芳逼着他丢刀是欺负他了,但却不是要欺负他的意思,只是两兄弟刀锋中相较未免太过残酷,毫无余地,元芳要与元倾亲身相触,两个血肉之躯的近距离接触,带来的心灵撞击又是更猛烈的震动。

果然,两人频频胶着,拳脚相撞是真真撞到了心上,一次又一次的拉拽,松开,撞击,后退,肉身的相碰让两个人的心都越来越痛。元倾左手有伤,仗的是全身气脉融会贯通,合抱而一。元芳的全势合气比他略逊一成,但交战经验丰富又身体康健,无一漏洞。二、三十招下来,元倾的伤手用不上力,还是迅速落了下风。

路为宏看着着急,绝不能让元芳赢了元倾,眼看元倾杀机已起,将这场厮杀真的当做了战场,若有机会真能手起刀落,却是已渐渐不敌。谁知旁边有个人的主意比他毫不逊色。那个不明自己的爱恨,只猜父意当己意的女儿,早已在等待安慰父亲的机会。

“蛇、蛇,满山遍野都是蛇!”突然夜空被一个囤兵撕心裂肺的喊叫撕裂,眼看他一边跑一边喊,已经吓得有些神智不清,否则绝不敢这样乱跑乱喊。

“打死!”路为宏厉声高喝,站在一边的亲随几步跑上前,手起刀落,那个囤兵一声没吭,就瘫倒在地。

就在与此同时,元芳与元倾一顿,胶着在一起,元芳要松手,元倾还抓着不放,着了魔一般,心思已入定,一定要将这场厮杀当做战场,彻底结束,只见一线极微弱的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元芳后心飞来,此刻两人离??已很近,若不是被元倾抓着,元芳完全可以避过,若不是元倾着了魔,他也会松手,只是那一刻,仅仅瞬间的迟滞,涂满剧毒的暗器已要到元芳后心,元芳再躲遭殃的就是元倾,元芳一咬牙,不再试图挣脱,拼着一死也不能害了元倾,元倾却已在瞬间的分神和着魔中清醒过来,猛地推开元芳,身体不可避免地向前一冲,染着剧毒的蛇镖已打入前胸。

元倾一个趔趄,向前一栽。

“元倾!”元芳一把扶住他。伤口发出四散激射的剧痛,元倾痛得一阵眩晕,但还是坚持站立不倒。元芳把他一把搂入怀中。

??也吓坏了,她根本没想过伤害元倾,谁知道他会那么傻???双手抓着裙裾冲过来,想看看元倾的伤口,被元芳*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急报!急报!”一个接一个的囤兵飞跑过来,这下没人敢再乱,只是高喊、飞跑:“启禀路将军,漫山遍野都是蛇,从四面八方过来,下面有些士兵被咬伤了,关口都乱了!”

“传令下去,不许乱!乱兵就地处决!斩杀蛇群,重整队伍,路泰,传令郭副将前去监阵,我就过来!”路为宏高声喝令,吩咐身边亲随,相当镇定。

“是!”路泰和传令兵一起飞跑而去。

“他怎么样?”路为宏来到元倾身边。元芳已扶着元倾躺下来,解开了他的前襟,但见心脏上方三寸处一个紫黑色的血口,暗镖没了进去,元芳迅即为他封住伤口旁所有穴道。元倾已紧闭起双眼,浑身微微打战。

“你这是什么毒?还不快拿解药出来!”路为宏对着??怒喝。

“我、我、我不知道,我偷我爹爹的。好象是血毒,又不全是。”??吓得浑身哆嗦。

“杀千刀的东西!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把你活剐了!你能治多少就治多少!”路为宏的眼光能把??烧成灰烬。

??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囊,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元倾口中。

“这就是治血毒的药,如果有其他症状,要晚些时才看得清楚。”??惧怕地看着路为宏,怯懦地说。

“滚!滚去前面看看什么人在驱蛇闹山!”路为宏喝叫。

??站了起来,脚步发软地就去了。

“去把军医找来!”路为宏吩咐亲随路险:“把少主抬到他卧房去。让义武、义文带领二十兵士守着,有任何变化立即通报我!”

“是!”路险抱拳应声,正要唤人来抬。

“不用,我抱他过去。头前带路!”元芳声音嘶哑,心中在流血。好兄弟,好兄弟,都是哥哥害了你!元芳看元倾慢慢地屈起一膝,豆大的冷汗滚落,身体向后挺直过去,知他疼得厉害,只恨自己为什么答应他决斗,就不能再等等,再等等?

路为宏早已看出元芳毫无伤害元倾之意,按说该马上囚禁元芳,但此时内外皆乱,事态瞬息万变,路为宏第一要抱住元倾的性命。

“你带着你兄弟去吧,”路为宏盯了元芳一眼:“只是不准离开他的卧房半步,否则弓弩手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