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眼看着元倾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叶承公果然没有动。元芳知道,派来传旨或监视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没动,对方就不敢动,因为监视他才是主要职责。
“何方高人,出来吧。”元芳没有提气,对着叶承公藏身的地方喊了一声。
叶承公的眼角收缩了一下,能发现我的藏身处,是个角色,对李大将军的武功也颇有耳闻,可怎么今日毫无中气呢?
叶承公展开双臂,飞身而下。但见他一身干瘦,一件?蓝色的长衫紧紧箍在身上,越发显得他没有半点赘肉,一根细皮带扎在腰间,一张干巴长脸,细眼细眉,眼角纹颇深重,浑身上下极为精干,却又似藏有无穷内力。尤其那双鹰爪一般的手,越是背在后面,越是深具威胁。
元芳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无力,似乎在勉力支撑。这一切都看在叶承公眼里,颇觉出乎意料。
“原来是叶公公,为何此刻才现身,本将有失迎迓了。”元芳待叶承公走近,拱了拱手,客客气气。
叶承公却已拉下了脸,方才都已看清,分明是两兄弟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这李元芳还真如他所料,是要造反了。
“李将军,兄弟见面别样亲吧!”叶承公连客套都免了,两只干瘦的手已在背后攥起来,对付这个李元芳可大意不得。
“再亲也不敢忘皇恩。”元芳说得字字清晰,声音有点冷。
“李将军,这案子是怎么起的,我们就不用说了。当初是一个颇似李将军的人盗走了宝物,此人不是将军本人,便是将军的兄弟,无可抵赖吧。”
“何需抵赖?”元芳冷笑。从他告诉苍山的那一刻起,他就随时准备朝廷知道一切,从没想过抵赖。此等大事,根本就瞒不过去。
“那今日之事,将军如何解释?”叶承公的手攥得更紧,根本没打算听什么解释,这只是个过场罢了。
“今日,公公若是换做本将,该当若何?”
“该为国杀贼!否则就是通敌!”叶承公说得义愤填膺。
“即如此,公公也都看见了,却待如何?”元芳竟不惊慌。
“李元芳!咱家是为一等龙犄卫叶承公,此次出京特奉圣旨,见你有反心即捕!此刻罪行已昭,你即刻跪下受缚!”
“叶公公,本将乃是正三品的大将军,任何人要拘捕本将,必须出示明旨!”
“不错!”叶承公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包,打开露出其中一张黄锻,展开在元芳面前:“你自己看!”
只见上面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李元芳有疑即捕。
不同于给苍山的密旨,这是一张明旨,下面盖的是皇帝玉玺。再高的官员,哪怕是皇亲国戚,若是接了这道旨,也要乖乖受捕,否则便是抗旨不遵,祸连九族。
元芳看着这道圣旨,心中一阵苦涩。什么叫“有疑即捕”?皇帝的疑心有多大,龙犄卫的擅权就有多滥,看这个叶承公有多傲气凌人,不察不问,开口即捕,简直令人寒心。
元芳没有伸手接旨,压下心中苦涩,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好,你捕吧。”说着伸出手去,似乎是要就缚,却伸得离叶承公心口太近了些,叶承公早有防备,侧身一退,一手将圣旨收入怀中,一手反手闪电一勾,已搭住元芳脉门,用力一拉一旋,没想到元芳根本没有反抗,叶承公已将元芳反剪了双手。
“慢着,叶公公!”元芳突然一声断喝:“你不觉得捕本将捕得太容易了吗?本将的脉门上有内息吗?”
叶承公在一瞬息间早已察觉,以李元芳的武功之精深,怎么可能脉门空虚,一扣即中?
“你什么意思?”叶承公厉声喝问。
“本将身中剧毒,内力耗尽,何以拒敌?”
叶承公闻听此言,也不由一愣。
“今日不是我放过兄弟,而是兄弟顾念手足之情,放过我!如何就说我通敌?”
“你的兄弟放过你,难道你还不通敌?”
“此言差矣!元芳身在庙堂,重责在肩,此生只愿为黎民苍生计!即便手足之情,放于江山社稷面前,也只得来生再报!元芳一心为国,如何可被轻疑?”
一番言语,岂只出于真心,更是如刀字字,割在心上,声音中的豪气、怆然,即便听在冷漠老于世故如叶承公的心中,也不禁一震。
叶承公的手慢慢松了开来。确实也没有太过硬的真凭实据,若说李元芳没有拦住李元倾,他今日确实功力尽失,如何就能定他通敌?更何况,李元芳战功赫赫,忠臣良将之名显于当朝,叶承公心中岂无戚戚?
元芳见叶承公松开了手,转过身来,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元倾传他的功力,元芳根本没有显露,全部精力聚于丹田,以元芳的精深造诣,又在叶承公轻敌的情况下,搏发一击,即便以叶承公之功,都必不能当。元芳已想好,绝不束手就缚,哪怕顶着抗旨之名,也要办完他想办的事,岂能为一个内卫叶承公就枉送这许多人的性命?但元芳不会轻动,能争取到叶承公的同意,便不会非要冒抗旨的大罪。
“叶公公,你今日来找元芳,怕是本来有密旨要传吧?”元芳紧紧盯着叶承公的眼睛。
“不错,只是见到你与贼寇在一起,疑你有反心,便不及传这密旨。”
“那此刻呢?公公还要捕我吗?”元芳紧跟上去。
“暂不拘捕。李将军当一切小心从事!”叶承公倨傲凌人之气未收。
“既然不拘捕了,密旨当传于我看。”
“正是。”叶承公不能拒绝,正要掏出密旨来。
“且慢!”元芳一把按住叶承公的手:“公公今日怎会来到流云观?”
“这。。。我来找李将军。”
“笑话!公公身为天子近身,前来执法,如何说谎?我来流云观,系仓促决定,绝无人知,公公此来必为他事!公公系传旨大臣,为何不先找到元芳传旨,却去别处,是何道理?”
“我。。。我有他事,不需告诉于你!”
“那好啊。元芳即奏密折一道,上达天听,就不知皇上是否知道你这‘他事’是何事?失职之罪你可知道?”元芳判断叶承公此来最大的任务便是传旨和监视,这么大的事,不会再委派他兼任他职。自己还没收到旨意,他便莫名出现在流云观,以元芳之聪敏,岂会放过这个漏洞?
叶承公双眼直瞪元芳,呼吸稍有急促,本想硬着头皮再扛几下,但想到李元芳同样是天子近身,官拜三品,一道密折同样可以直达天听,关键自己确实心下有虚,如何今日碰到这等强硬角色?
叶承公硬着脸与元芳相持了半晌,才哼出一声:“罢了,将军也不容易。密旨在此,将军自取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