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中厅之上是一间更为精雅华丽的厅堂,仆人开了,请二人上去。杨益远让着元芳出了中厅的门,待要走厅外的黄杨木楼梯,却迎面正撞上苍山。
苍山对着元芳点了点头,只觉元芳面有金纸之色,额有细汗,苍山微微一愣,忙向杨益远打招呼:“司主,韩县令请我去县衙,说城中连续出了失踪人口案和命案,要请小人去商议。”
“没用的韩老头,你是他的爹娘?什么事都要找你!快去快回。”杨益远恨恨地骂了两句。
苍山见杨益远心情不好,又走在元芳的后面,估计元芳已是告诉了他真实的身份。
杨益远将元芳让到上厅。但见厅中央高挂一幅杨家入播州始祖杨端公的画像,前面摆着香烛、鲜花、水果等祭品,厅中没有桌椅,只在地上有两个厚蒲团,蒲团前摆着两个长条矮几。这两个座位一个背对端公画像,一个侧对,果然分了上下首。
元芳见他如此客气,便主动上前拈了三支香,向端公画像鞠了三个躬,口中道:“后辈李元芳初到贵地,愿贵地风调雨顺,主民同乐,不兴战乱,一切托端公庇佑。”说着将三根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
杨益远也就不再倨傲,请元芳在上首坐了,看看元芳道:“天气炎热,辛苦将军了,鄙地有上等凉茶,我唤人取来虢??馐睢!彼底牛?髁巳?抡疲?磐饬⑹苯?匆桓銎腿恕!盎叫迮?∥业亩荚攘共枥础!?
其时都匀绿茶还未进入中原,却在南方极受推崇,都匀毛尖可谓南方茶中的极品。茶是好茶,只是性凉,再做成凉茶便更是寒入脾胃。杨益远也看到元芳面色金纸,额有细汗,杨益远是何等的脑子,本来他只是有点怀疑元芳中了瘴毒,直到元芳出示了千牛卫大将军的身份,他便将武筱绪、土家军和冷泉寺中发生袭击的时间等联系在一起,土家军最擅用的便是瘴毒,难道这个李元芳当时在冷泉寺中?不管怎样,杨益远已经觉得元芳是个大麻烦,他决定先控制住他再说,还要做得不露痕迹。瘴毒会使人极热又极寒,此刻他是压住了极热,但一碗寒性凉茶下去,就能够加倍瘴毒中的极寒性,看他有多深的武功能压得住。
苍山本要直接去县衙,但看到元芳的脸色,不免担心。武筱绪没向他提过元芳受伤的事,但此刻看来应是中了瘴毒。苍山故意回去换了套衣服,慢慢地出来,就碰上绣奴端了一个银托盘,里面两只雕着枝蔓细花的大银茶碗,碗中盛着清亮浅碧色的凉茶。
“什么东西?”苍山问。
“回大人话,是端给司主和客人的都匀凉茶。”绣奴眼睛都不敢抬,微低着头,依旧清润的嗓音中有一丝艰涩。
“凉茶?”苍山眉头微皱,他在播州数年,岂不知道瘴毒的厉害和这些伎俩?
苍山慢慢伸出右手,气走丹田,穿过五脉,将全身的功力都聚于右手掌心,隔着托盘将热力传入其中一只银碗中。
“记住,将你左手的这只碗端给客人,若是端错了,你我都有性命之忧。”苍山说着,再也忍不住,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咳了出来。还好用手接住,没有溅在地上。
“格萨!”绣奴又急又痛,脱口叫出了苗语中的“主人”。
“你要是不想要我死,就照着我的话去做。”苍山看着绣奴,这双向来清晰、坚定的眼中此刻多了一些眷恋,虽然只是那么一点,却已象火一样烧灼了绣奴的心。
绣奴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记住,客人身有瘴毒,不要给他太凉或者太热的东西喝。你就把他当我,你发誓!”苍山紧紧盯着绣奴的双眼,此刻相对的四目,将两人拉到从未有过的近。
绣奴拼命忍着泪,不让它滚落。“嗯。”这轻轻而坚定的一声嗯便是苗女如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