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服了苍山给的药后,果然脉搏很快稳定了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过了一会儿好象缓了一口气。
元芳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这个小姑娘恐怕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苦,这次真是拖累她了。元芳此刻才渐渐心疼起青羽来,昨夜光顾着害怕着急了,好象都没有心疼过她。
元芳转身去拿温水里泡的毛巾,想给青羽擦擦脸。青羽一直在出冷汗,这才好点,元芳想让她舒服一点。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青羽醒了,睁眼看了看元芳的背影,青羽将脸转向里面,泪竟渐渐蓄了起来,顺着眼角就往下淌。
元芳转回身,看到青羽醒了,满心高兴,刚喊了一句“青羽”,就看见了她的泪。元芳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呢?
“你怎么了?”元芳小心地问。
“很疼。”青羽皱了皱眉,小声说。
“哪里疼?”元芳马上就当真了,有点急了。
“伤口疼。”青羽继续表演。
元芳看看那结着黑色血痂的伤口,也很心痛,又不知道怎么办好,恨不得自己替她疼,这样就不用为难了。
“你,你不是吃了药了吗?还没好吗?”
“没好,都是你,还当大哥哥呢,害人。”青羽还没过瘾。
“对不起,真对不起。”元芳是发自心底的内疚,一直都对她内疚,此刻被她说了出来,简直无地自容。
“哈哈哈哈。。。”青羽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笑才觉得心口真有点疼,想不笑又忍不住。她一向以数落元芳为乐,就是没机会捉弄他,这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狠狠捉弄他才怪。
元芳被她彻底弄愣了,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别是病得不轻吧。
“青羽你怎么了?”元芳皱着眉头,真不明白。
青羽笑得更凶了,心口更疼,不管它,先笑痛快了再说。
“你再笑,我去叫端木先生了!”元芳真有点急了。
青羽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都笑出来了,举手抹了抹,一眼看到手臂上的伤口,小嘴又嘟了起来。
“我欠你的,我知道,我。。。”元芳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时候还?”青羽瞪着元芳,这个小姑娘,整个一个逼死人不偿命。
元芳叹了口气,把头转过去,怎么摊上这么个弟妹,元倾怎么受得了她。
青羽胜利地笑了,别看元芳平时那么威严,可青羽要是耍起赖来,他也一百个没办法。
“好了,元芳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了。”青羽拽拽元芳的袖子。
生气?元芳哪里有工夫生气?被青羽这么一折腾,元芳也哭笑不得了。
“你不生气就好了。”元芳放下心来,看看天色已明,沈冲肖豹就要来了,元芳打算去看看十味,等那两人来后吩咐他们些事情,自己便要去赴苍山之约了。
“青羽,我要走几天,不会很快回来。你养好伤后去哪里?”元芳关切地看着青羽。
“你要去哪?”
“我去孟府。”
“为什么?那是好去的地方吗?”青羽不由得担心。
“你放心吧。”元芳微笑了笑。
“上次苍山想留你都没留住,今天你怎么自投罗网呢?他们是要杀了孟裕财,拿你做替罪羊,你还去?”
“我知道。”元芳早已想到这一点,并不吃惊。
“没见过象你这样送死的。你以为这次谁还来救你?你。。。你不是拿自己跟苍山换的药吧?”青羽忽然想到自己怎么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说什么呢?我本来就要见杨益远,通过他见不是挺好?”
“还好?他把你当杀人凶手交给老杨,你还有活路?”这下是青羽被元芳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老杨?你听谁叫他老杨?”元芳差点笑出来。
“元倾啊,元倾和他挺熟的。”
“是吗?”青羽以前可是从来不说这些。
“是啊,杨益远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假皇商了,不管从哪方面说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杨益远知道元倾有我这么个哥哥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青羽低下了眼帘,她知道的也很少,帮不上元芳更多的忙让她难过。
“你告诉我够多的了,谢谢你,青羽。”元芳微笑着宽慰她。
“可是孟裕财是死在我手上的,我去不就行了,看那个苍山还能把你怎么办?”
“傻话,你是我的小厮,再怎么也轮不到你。”
“你才傻话,苍山把我交给杨益远,看他敢杀我?”
“难讲。总之有兄长在这里,就轮不到你出头。”元芳说着站了起来。
青羽的眼珠转了转:“有公主在这里,也轮不到你出头。”
“你这个公主可是见不得光的。”元芳低声道。
“你这个将军也是见不得光的。”青羽低声还他。
“公子,我们来了!”屋外响起沈冲的声音,有数人的脚步声纷踏而来。元芳转头看了看,见来了好几个千牛卫的属下,太好了,他正需要他们。
“走了。”元芳低低地说了句,不等青羽再答话,一撩袍服转身走出房去。
清幽的流云观里,竹影扶疏,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已到处是悦耳的啾啾鸟鸣。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洒扫着后面一个小小的院落。只见她穿着浅黄色宽大的棉布衣裙,素朴中透出隐隐内在的高贵。
淡扫蛾眉,轻敷脂粉,十七年不见人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她依然保持着这份淡淡的妆容。十七年前的一切都已远去,那些爱恨、恩怨、尊卑,都被那座肃穆庄严的香山寺隔断了。十七年来她抚养大了一个孩子,她们相依为命,虽然她只是个保母,却将那孩子当了亲生的一般,教她诗书武艺,又对她宠爱万般。
那孩子长大了,跑出去闲逛也不许她跟着,几个月没有见这小人儿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昨晚缝衣时妇人的手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她把手指放在嘴里含了含,更想那个心肝宝贝了。
元芳吩咐了八个千牛卫一些事情,命沈冲在他走后将幽兰剑送给青羽,又去看了看十味。十味昨晚服了端木推云为他配的安魂汤,休息得很好,此刻还未醒。元芳不想惊动他,握着他的手,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
忽听庭院中一个僮子的叫声:“锄药,你跑什么?”
“出事了,出大事了。。。”锄药声音惊慌,话都说不囫囵了。
“出什么大事了,大白天撞见鬼了?”
“好多人。。。都在往城南跑,高升米店要出事了。”
“高升米店?好啊,那个龟儿子的孟裕财早该遭报应了!”僮子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端木听见外面的扰攘,从后院走了出来,青羽也走出房来,虽然头还有点晕,身上无力,但还站得稳脚步。八个千牛卫一起看着走出十味房门的元芳。
元芳沉声道:“你们可以去街上看看情形,但不要乱动,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端木先生,我暂且告辞了,多有叨扰,我的兄弟十味还要托您多照顾着些。”
端木推云微笑点头让元芳放心。
元芳对老先生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青羽,转身就走。
“等等,我也去。”青羽赶了几步,只觉脚下象踩着棉花,可还是勉力追上去。
“站住!”元芳突然回头,目光相当严厉:“不要再跟着我!”
青羽被吓了一跳,从没见元芳这么凶过,青羽很委屈,可一句话也不敢说。
眼看着元芳走出去,青羽转过身,刚走了两步,一时气血上涌,本来身体就虚,头一晕,一头栽倒。
“小心!”沈冲肖豹上来一把将她扶住。
元芳刚走出去,听到后面一片乱,心里一惊,又折了回来。看几个千牛卫围在那里,元芳分开众人,见青羽被沈冲肖豹扶着躺在地上,元芳心中一痛,上去抱住青羽:“你怎么样?”
“我没事,真的没事。”青羽被刚才元芳的严厉吓住了,此刻还心有余悸:“你去办你的事吧,我。。。我回流云观。”
“谁在流云观?”
“孙保母,她会管我的,你快走吧。”青羽偏过头去,不愿看元芳。
元芳就是怕青羽跟自己去危险,此刻知道她要去见保母就放心了。知道自己的凶吓着了她,元芳把青羽娇小的身躯抱起来,抱回房中轻轻放在床上,让她在床头靠好:“休息好了去找孙保母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