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办呢?三个人的脑子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但偏偏这问题就如同一团乱麻,不是理不清,却总还需要些时日好生的整理。
“顺其自然!”
“静观其变!”
半晌,长歌与沈惊逐同时开口。
见两人面面相觑,小鱼不禁暗自唏嘘,这等的默契,岂是人人都能有的?奈何老天太过残忍,偏偏让他们背负一重跨越不了的关系。
“小姐!”晚星这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古怪。
“怎么?出了何事?”长歌诧异,她二人自小共处,却从未曾见过她这等神情。
“还真是有事呢!”晚星看了小鱼与沈惊逐,顿了顿,方盯着自家小姐缓缓道:“是你再也想不到的!”
“到底是什么事?”长歌被她唤起好奇之心,不禁催促,其余二人也凝神以待。
“宫外有人求见,”说着,这丫头皱了皱眉,继续道:“是楚博雅!”
“是他?”三人几乎同一反应,这倒的确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适才带着弯儿她们在中庭候着,他与手下径直走来,只说烦我亲自通传皇后,他有要事相商。”那随行之人,应该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吧,平日里出出进进,原是见过的,只不过,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何那等奇怪?晚星暗自嘀咕。
“要事吗?”长歌喃喃道,回身望了望师父与小鱼,心下狐疑,他与自己能有何事相商呢?竟致亲自到访?
“见还是不见?”晚星等着小姐拿主意,人可是在宫外候着呢。
见长歌犹豫,小鱼与沈惊逐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起身道:“还是见上一见吧,听他说些什么,我们且先行回避。”
“也好,”长歌点头,将两人让到偏殿,转而吩咐晚星道:“有请国舅爷。”
随即整整衣衫鬓发,一边端坐中央相候,一边揣摩他此来用意。
稍顷,听得稳稳的脚步声,抬头,见楚博雅已昂然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娘娘。”他倒身便拜。面对心爱之人,虽然如斯距离实在心有不甘,但他也知深宫内院,礼不可废,谁知有多少双眼睛窥伺左右?顷刻间又生多少是非?
“国舅爷请起。”长歌微微欠身还礼,眼前虽是仇人之子,却到底也曾共同患难,她倒不好在此时摆什么皇后的架子,而只得以平常之礼待之。
楚博雅定定的凝视佳人,心中思潮澎湃,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此时会站在这里呢?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来,又是为了什么?如此自问,倒是一时无语了。
“国舅爷?”长歌见他痴痴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尴尬轻唤。
博雅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她脑子便全乱了?
强自定了定神,他清了清嗓子,道:“微臣此番谒见皇后,乃是有事相商。”
“哦?”他们之间,能有何事可以商讨?
“皇上下旨重审云相一案,想必皇后业已知晓。”
“不错,”长歌点头,“本宫亦知国舅与齐王同为此案主审。”
“众臣一夜之间尽数招供一事,想来娘娘听了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事先的确已由齐王处得知,不过甚为不解就是了,今既有此一问,莫非此事与国舅爷有关?”长歌疑道。
博雅闻之摇头苦笑:“我还以为……”
“国舅以为乃是本宫所为?”
他的确是那么想过,因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朝中还有那股力量会与爹爹为敌,但如此听来,似乎非她所为。
“这样的结果,本宫固然朝思暮想,却自知并没那等手段,能够撬开他们的嘴,可并不容易。”长歌也不避讳,在他面前坦诚求胜之心。
他信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而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吧。
“那会是谁呢?”他像是在问长歌,又似喃喃自语。
“国舅可曾问过他们为何一夜反口?”
“怎么会没问呢?但那些人只说是良心发现,不忍云相死后蒙冤。”
“良心?哼!他们还有吗?”想到云氏一门受的苦、爷爷遭的罪,还有那无辜惨死的几十条人命,长歌忿而冷哼。
见她面呈怒色,博雅一时尴尬,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亲爹啊,他与她,又如何会有机会?
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长歌继续问道:“那可有查看他们身上有无刑罚痕迹?”也就是伤口了,会不会有人偷偷对他们用了非人之刑呢?如果有,又会是谁?
“我查过,居然没有任何用刑的迹象!”所以才倍觉奇怪,不是用刑,那究竟是什么令这些老谋深算的官场油条不顾后果的纷纷反口?
「内容」:“手头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放下手中的茶,沈惊逐状似不经意的问。连日来,他多是避于东宫,极少与越儿见面,见了又如何呢?还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倒不如留在东宫好好调教离潇更好,他日若有事临头,起码,叫他有能力自保。
其实,他一直想先解决掉自己与惊蛰的恩怨,不想任他搅进宫斗,为越儿遗下无穷后患。但是,约他于近日决斗吗?不行!宫中之事尚如一团乱麻,叫他怎么放心得下赶赴生死之约呢?可解决?又岂会如此简单?
“已经有些眉目,师父放心。”长歌淡淡一笑,她知道师父关心自己,但是,碍于道德伦常,这份关心已经尽量收敛,再加上此时身处宫闱,犹须小心谨慎,程度自然就更加大打折扣了。究竟为什么呢?他和她之间,时辰、地点总是不对。
“刑部情形如何?”小鱼知两人皆有心结,许多话根本不方便说太多。
“齐王那边也算有些进展。”长歌答道。
“那个楚博雅没搞出什么事来吧?”总归事关自己的亲爹,“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小鱼怀疑。
“但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怪。”
“是什么?”少见越姐姐有如此困惑的表情。
“那些原本在刑部大堂之上守口如瓶的官员,隔了一夜突然全部主动吐实画押,而且件件桩桩都直指楚闻钟,为什么呢?”她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不是好事?”小鱼抚掌笑道。
“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其中有些蹊跷。”
“齐王怎么说?”沉思半晌,沈惊逐问。
“他就是觉得奇怪才会说与我听,原本,大堂之上也是动了刑的,这些人的嘴却严得很,怎么都不肯说,不想只是过了一夜,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见她眉头深锁,小鱼忍不住劝道:“算了,先别想了,反正也是有益而无害的不是吗?倒是那些人的供词,究竟是否足以入那楚老儿的罪?”她比较关心的是这个,如果可以,那不是省了大伙许多心力?
长歌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怎么?有真凭实据也不行吗?”小鱼不解。
“这恐怕就要看当今圣上怎么打算了。”惊逐插嘴。对这位年轻天子,他自有他的一番见解。
长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迎视小鱼探询的目光,沉重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小鱼还是不懂,多年来,她的日子虽然困顿,但也只是困顿而已,却相对简单,复杂宫斗了解起来虽是不难,要真正入进去却没那么容易。
“就是说能不能定楚闻钟的罪,还要看皇上的意思,”长歌耐心的给她解释:“你想想看,这么多年了,楚闻钟做事会滴水不漏、不留一点儿痕迹吗?不会!但是为什么他能逍遥至今呢?”
“因为、因为有皇上保他喽!”这是人所共知的。
“这就是了,因为皇上保他,他才无恙,如果这次皇上仍旧保他呢?那么,谁来定他的罪?”
“这次,不会的吧?”小鱼犹疑,“不是他下旨彻查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如今的皇上我们已经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所以,表面看起来再笃定的事,现在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一个性子大变的叶未央,早已今非昔比。但这其中曲折如此的复杂,要她如何解释给小鱼听呢?其实,她有怀疑过的,那些官员这么痛快招认是不是也与他有关?可是,谁在帮他做事?用的又是什么手段?她却一点眉目也无。
“姐姐?姐姐?”小鱼见她沉思不语,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动。
“说吧,我听着呢。”见她如此模样,长歌笑笑,一旁的沈惊逐也忍俊不禁,这个小鱼啊,虽说与越儿年纪相仿,却难得还保留着一丝孩子气。如果,越儿不是经历这么多事,背负这么多恩怨,是不是也可以如她这般?
小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也只是在越姐姐面前才有这样的一面罢了,对她来说,她可是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呢,“皇上真的会再次袒护楚家吗?”
“很难说,他为何安排楚博雅与齐王共同主理此案?是相信他的忠正足以令他大义灭亲?还是根本就是想给楚闻钟留条后路呢?这些,你我都不清楚。”
“你不是说那个楚博雅不会从中作梗?”
“不错,但由此皇上的心思却也可见一斑。”一国之君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虽说失道多助,得道寡助,自古一理,但叶氏建国不过百年,朝纲之不振似乎还不至于严重若此。
“嗯,这倒也是。”小鱼点头同意,“那我们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