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梦与现实的交错(上)
作者:若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32

夏天的焦躁和闷热,在被大军突然围困,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孤城的青羊老百姓心中,变成了一种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县太爷每天亲自带人,挨家挨户的搜寻青壮年,拉到城墙上驻守,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人告诉乡里,站在城墙上往下看,黑压压的都是叛军,白色的大旗到处飘扬,上面用鲜红的颜色书写着“澹台”二字。

城里弥漫着消极求和的气氛,就算听说御驾亲征的军队正向这边开来的消息,民众还是无法振作起来。传说叛军首领里澹台家的二少爷,是个凶狠无情的人,像修罗下界一般暴躁易怒,万一围困数日激怒了他,在皇帝的军队赶来之前城就被攻破了,青羊上下少不了一场屠城之劫....

“又在放炮吗?”

左元晖停下手里的笔,直起身子侧耳倾听。站在一旁看她写字的左黥笑了笑:“晖儿不必担心,这些俗事都与你我父子无关,就算是一朝城破,我也有办法保你周全。”“爹爹,孩儿倒不是在担心自己,只是万一叛军攻进城来,那些无辜的百姓们可就遭殃了。”她脸色暗淡,索性将笔放在架上:“那些往日鲜活熟悉的生命就悬在一线之间,爹爹怎么还能安枕无忧呢?”

“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看透了世间百态。我是一介草民,只有能力独善其身了。”左黥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你我父子平安无事,其他人就各安天命吧。”

不知道为什么,左元晖感到一阵胸闷,顾不得礼数了,从书房里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小桥流水的后花园中。正值夏季,这里繁花似锦,香气扑鼻,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身上松活了些。

“少爷?”

锦儿从花丛里探出头,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好啊!你偷懒被我发现了!躲在这里睡懒觉吗?”元晖走过去,看她手里正拿了一把小铲子,身边挖了一个一个小洞:“在干什么?要种花吗?”

“是...是啊!”锦儿连忙将铲子扔到一边,站起来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进左府已经多日,她却发现以前所有进入地宫的密道都被封死了,就连左元召也不知道新的入口在那里,她万般无奈,只好找了一把铲子在后花园里碰碰运气。

“真是烦死了!”左元晖在草丛里坐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大兵围城,害得我连马都不能遛,县太爷就不能想个办法,赶快让他们退散了呢?!”“县太爷想的办法有什么用?要是你亲自出马......”锦儿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元晖这次却听到了,皱起眉头问道:“我亲自出马就有用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我也是听二少爷说的!”锦儿连忙圆场:“说你病倒之前,曾经和澹台家的少爷们相识,我就想如果是你,说不定能令他们退兵呢!”

话说出口,她又马上后悔了。

幸亏左元晖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她抬头看着西边灿烂的晚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该忘的全都忘了,不该忘得也一点没记下...你在这里慢慢种你的花吧,我先回房间睡一会了。”

看着她起身走掉了,锦儿摇摇头,又开始用铲子继续掘地了。

夜幕降临,左家大宅里渐渐安静下来,除了来回巡视的家丁,院落中一片寂静。

一个黑影顺着墙脚溜到了马栏前面。

一队家丁走过,并没有发现异常,慢慢走远了,等他们手里的灯笼消失在转角处时,那个黑影从草料堆后面闪了出来,快步跑到拴在柱子上的大青马前面。大青马见到主人,高兴的嘶鸣起来。

“嘘——!”左元晖急忙拉住它的笼头:“不要吵!要是因为你让我的计划失败了,这满城的冤魂都会来找你算账的!”

大青马似乎听懂了人话,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任元晖牵着它从后门溜了出去,来到左府后面的大道上。“现在要快些跑啊!”左元晖拍了拍它的脖颈:“我们要趁守军换岗的时候冲出城去!这样便能见到叛军首领了!如果真如锦儿所说的那样,我和他们是故交,也许能为青羊早日解围做些事情!现在就看你的了,大青!”

大青马嘶吼一声,四蹄飞扬起来,一阵风似的带着背上的主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英雄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血的教训让左元晖知道了这一点。尽管大青马神骏异常,竟然直接从守军头顶上飞过,从城垛上一跃跳进护城河,又载着她一路游到对岸,眼前便是密密麻麻的叛军营帐,可是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守军仓皇中射出的箭矢滑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痛得她咬牙切齿。

什么破官军!打起仗来不见得这样弹无虚发!

她撕下一片衣摆,紧紧系在伤口上,又将大青马赶进护城河边的树丛中,自己趴在草丛里艰难的向前方营帐匍匐前进。如果真像爹爹和弟弟告诉她的那样,她生病以前是个神勇无比的武林高手,如今潜入敌营,一定也是潇洒无比,轻松无比,像一阵风似的出现在敌将面前,那该是何等威风,何等风光!可是现在,却像个小毛贼一样,狼狈不堪的趴在草里,她不由有些后悔,为什么那么冲动的要救黎民于水火?事先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胡思乱想中,她离营房越来越近了。

“你等一下!”

有人从帐中走了出来,元晖连忙将头压低了些,聚精会神地看着发生争执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身穿黑袍,高大威武,虽然长相英俊,眉宇间却有股浓浓的戾气;另一个一身白衣,削瘦俊俏,腰里别着一把长剑。

“昀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白衣人抓住黑衣男人,口气严厉的问道。“作战方针我已经决定,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了。”“为什么要这样?祈光正的军队不日就要赶到,我们原本可以放弃青羊,兵分两路,直取京城!可是你又为何执意要攻下此城?损兵折将,实在不妥!”“妥与不妥是由我说了算!”黑衣人甩脱他的手,背对他负手而立。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难道...又和她有关系?我知道你们上次进京时,曾在青羊停留数日,难道就为了那数日的记忆,让你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定?”“那记忆又不是你的,你当然不以为然!”黑衣人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悲伤与愤怒,一旁偷听的左元晖突然觉得心口好痛,脸上凉滋滋的,用手抹了下,竟然不知何时落下了两行清泪:“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就算我心里有再多关于她的记忆,都只是像个梦一般,轻易就能被现实击个粉碎...我要这座城!这里面有她留下的一颦一笑!有她的气息!就算你不帮我,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要攻下它!”...

左元晖正听得入神,冷不丁衣领被人从后面一把拎了起来,一个小兵兴奋异常地喊道:“报告大当家!抓到一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