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全峙听得背后劲风声响,已知蓁姑娘出手,不入回首,忙向左闪开,但蓁姑娘的“凤尾珠”如长了眼睛一般,如影随形,姜全峙大骇,急忙缩身,将身子矮过桌面,这一下甚是狼狈。秦厂棣与史方研都站起身来,却见蓁姑娘蓦然收回金珠,不再进逼,便又坐了下去。
姜全峙闹了个面红耳赤,自桌子下斜逸而出,口中怒叫:“他奶奶的!”右手一抖,六支筷子激朝蓁姑娘激射而至!素莹大声惊呼道:“姑娘小心!”蓁姑娘却并非闪避,只将那“凤尾珠”甩打出去,众人听得“啪啪”的一阵轻响,那六支竹筷已在空中被撞得粉碎!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喝采,但随即发觉好象对泰山三才剑颇为不敬,立时收声,那一声“好”字便好被人剪了尾巴一般,齐刷刷的断了。蓁姑娘转过头来,朝素莹微微一笑,似是感谢她的提醒。
文子衿大声叫道:“妙极!妙极!有趣!有趣!姜老爷子吃饭的家伙丢了,明日开始便可细细品尝手抓饭头了。”蓁姑娘朝他嫣然一笑,直笑得他心头一震,呆呆的忖道:“这姑娘恁地美貌,当真可以‘倾国倾城’赞而誉之也!小尼姑素莹、恬妹,还有这位蓁姑娘,各有其态,各有其美,都非世之凡品!”
众人见眼前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竟将成名已久的泰山三才剑中的“奇峰剑”逼了个手忙脚乱,心中均道:“这位姑娘是甚么来路?如此高强的武功,怎的从未听闻过?看来定是名家弟子,否则又如何有胆与泰山三才剑斗法?”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随时可能有池鱼之灾,反而睁大双眼,生怕失看了一断难得的好戏一般。
于众目睽睽之下,姜全峙连输两招,自觉灰头土脸之至,心中暗道:“这小魔女看来并非一时侥幸,果然有点手段!究是什么来路?”口中便道:“姑娘尊师是哪一位?”蓁姑娘冷若冰霜的道:“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好了,又何必理会我师父是谁?”姜全峙哈哈一笑,说道:“好!姑娘既如此说了,老夫便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免得你目中无人!出招吧!”右手一招,奇峰剑已执在手中。众人见他这一手法甚是奇巧,一柄剑仿如有灵性一般招手而出,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齐声呼赞:“好!”又都向蓁姑娘望去,看她如何应付。
蓁姑娘一声清叱“好!”毫不客气,凤尾珠疾卷而出,直朝姜全峙面门打去。姜全峙也不闪避,长剑一抖,剑光暴长一尺有余!仿如那金珠一至,便要立时绞成无数碎片一般。众人虽非亲身与之相斗,但对他剑法之精、内功之深也不禁大为叹服,心中暗生寒意。
蓁姑娘左手在红缎带上一搭绕,那金珠似点头一般,竟在姜全峙长剑前边左右上下不断的乱颤,一边避开了他的剑锋,一边似在寻隙进击,便如灵蛇吐信一般!两人一上手便各出绝活,兵刃犹未相交,已让各人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姜全峙心中一凛,暗道:“到底是小瞧了这小魔女了!弄不好阴沟里翻了船,那笑话可出大了!看来非出全力不足与之敌!”略一凝神,一声怪叫,竟觑准时机,一手五爪如钩,倏然探出,径向金珠抓去。那金珠却似知他心意一般,忽然失了踪影!姜全峙心知不妙,急忙飘身而退,却见眼前一亮,红茫一闪,一柄二尺来长红色小剑如长了一只一丈来长的手一般,已朝心口刺来!姜全峙忙振起一招“如日中天”,但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长剑只轻点了一下红色小剑,小剑已杳,金珠又“忽”的一声打来!
众人这才看得清楚,那蓁姑娘一匹红缎两头各系一物,一头是金珠,一头是一支红色小剑,那红缎少说有两尺来长,不必近身,却可及远,一来一回,又或同时出击,令人防不胜防。便是姜全峙这样成名已久的高手,一时之间也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文子衿哈哈大笑,朗声道:“二位功力相当,不分高下,也没必要再比下去了,两下罢手如何?”他担心自习得《曹公剑谱》中的半招剑法,眼界已然高明太多,于他看来,二人招数之中,有许多漏洞,一不小心,均有可能负伤身残,更蓁姑娘毕竟年轻,虽在一时之间出其不意,看似大战赢面,其实深有隐忧,只恐时间一长,便不是姜全峙的对手。她如能全身而去,那是最好不过。
姜全峙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逼得不迭还手,深觉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如何肯干休?当下不敢大意,一招未完,一招又起,霎时间已将奇峰剑使出二十多招,这二十多招他均是浸淫已久,此刻使将出来,登时将蓁姑娘的兵刃杀得收缩了五六尺。但蓁姑娘轻功了得,美姿翩跹,在桌椅间跳跃不停,时而妙招闪现,姜全峙一时也奈何她不得。
那南北客栈虽曰“南北”,店中掌柜伙计见过的奇怪事情可谓多矣,但何时曾见如此奇特的大战?众人但见眼前一团白光,浑然若雪,嗤嗤有声,自是姜全峙之一柄快剑;而一匹红练,时如红云疾逝,时若矫龙狂舞,与那妙龄少女交辉相映,相得益彰,不似打斗,却更象是天仙舞影,曼妙多姿,但谁都明白,如若上去直缨其锋,只怕身上会增多几粒肉泡、平添数条剑痕!
一个剑疾如魅,一个飘舞如仙,众人看得目眩神驰,但秦长棣、史方研、文子衿等人心中均自明白,其中情形实是凶险不过!但最明白内中情形的,自然莫过于相斗的二人,蓁姑娘心中暗道:“这老鬼剑法不错,须得小心了!唉,我自下山以来,总以为除了师父他们六大高手之外,自己已然少有敌手了,却想不到与这老鬼兀自换了那么多招,还未获胜。我那大仇家……唉……真不知如何才能杀得了那老贼,报我灭家之血海深仇!”姜全峙全力施为,竟将她作为生平从未敌对过的至上高手,心中凛然而惧:“人人都道‘神丐真人玉魔剑、船王居士俏观音’是当世六大高手,这六人的武功有多高,我虽没与他们交过手,但定然甚是非同小可,我师兄弟三人虽不想与之比肩,然而总相去有限吧?但眼前这小魔女竟然有这般能耐,看来天下之大,奇人之多,远远出乎我等想象了!”
二人各有心思,手头却是一点不慢,反而愈斗愈快,蓁姑娘银牙一咬,忽的清啸一声,叫道:“馨儿,咱们走吧!”门外段馨儿娇声应道:“知道了,蓁姐姐!”蓁姑娘高声叫道:“暗器来了!”左手一扬,手中似有物事飞射而出!
那暗器甚是细小,出手无声,若不是她出言在先,姜全峙早已着了暗算。饶是如此,也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闪避,刚刚躲过暗器袭扰,蓁姑娘那凤尾珠却“扑”的一声打在他背上,姜全峙登觉气血翻腾,一跤跌坐在地!
但蓁姑娘并未停手,小红剑忽忽有声,倏然又至,秦长棣、史方研一见不妙,同时抢出,蓁姑娘一声清叱,高叫:“文相公,后会有期!”文子衿大声应道:“后会有期!”心中却道:“嘿嘿,我这一去,也不知能否再回来了!”
正在此时,大门外马蹄数声响起,这蓁姑娘也不如何作势,便如一只灵巧的鸟儿一般飞了出去!又听得蓁姑娘的声音道:“馨儿,咱们走吧!”马蹄声如急雨般响起,片刻间又蹄音渐小,想来二位姑娘已去得远了。
文子衿见蓁姑娘与段馨儿安然离去,放下心来,自斟了一杯,一仰勃子喝了下去,说道:“且饮三杯去,仰天一笑回!哈哈哈哈……”言毕哈哈大笑,开怀不已。
史方研哼了一声,手中筷子一弹,“扑”的一声脆响,文子衿手中的瓷杯登时碎成数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