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歌我狂
作者:霍峰居士1722353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94

文子衿哈哈一笑,却回头向素莹道:“小师父,你是佛门中人,当听过圣唐之时,寒山与拾得两位诗僧的许多趣事。”素莹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不敢,略闻一二罢了。”文子衿笑道:“寒山曾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当时拾得是如何回答于寒山呢?”素莹道:“拾得当时答道:‘只须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唉,如非象拾得这样在大智慧之人,在遇见不平之事时,岂又能如他一般?我就远远做不到呢。”文子衿嘿嘿一笑,说道:“小生今日且学拾得一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转过头来,朝史方研道:“再过几年,我且看你……哈哈哈……人生几何,便是两杯水酒,也不舍得么?”言下之意,众人心中均极明了:“再过几年,你都不知还在不在了!”

史方研大怒,叫道:“你……小兔崽子,有你好看!”文子衿却装做没听见,只扬声大叫:“大丈夫何患无杯!小二哥,拿酒杯来——”

史方研把筷子掷在桌板上,恨恨的道:“你得意个什么劲!那小魔女不过一时取巧,我二师哥又不忍痛下杀手,才着了她的道儿,让她逃得一条小命。下回遇着,你且睁大了眼睛看着!”文子衿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好极,下回我且睁大双眼看着!这牛肉——嘿嘿,你就别打断我的筷子了吧!”说着伸筷夹了一大块牛肉,送入口中,大嚼起来。史方研只气得双眼白多黑少,吹着自己的胡子生气。

秦长棣却低头沉思,半晌忽道:“我想起了一人,那小魔女或许正是她的徒弟!”姜全峙与史方研齐声问道:“谁?”秦长棣四周望了一眼,却以右手食指在酒杯中沾湿了,在桌面上画了一把剑,随即伸手抹了去。三老对望一眼,显然甚是沮丧。

文子衿心道:“这三个老家伙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但秦长棣只画了一把剑,三人却垂头丧气,看来那把剑的主人定是大大的了不得!听九伯曾讲过,天下剑客之中,自以‘玉魔剑’最为高明,声名赫赫,是以能挤身六大高手之列。莫非秦老鬼画的这把剑,便是指那‘玉魔剑’?能让三个老家伙凛然生怕的,也只有‘玉魔剑’了!但那‘玉魔剑’听说有二三十年未出江湖了,难道那蓁姑娘便是‘玉魔剑’的弟子?”正自出神,却听史方研道:“是他又如何!难道他有三头六臂,将咱们三人同时拿下了!”姜全峙道:“三弟说得是。大哥也不必放在心上。”秦长棣哈哈一笑,举起杯来道:“不错!咱们干了这一杯!”姜、史二人都举起杯来,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文子衿也不理会三人,取过酒壶,自已筛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忽然高声唱道:

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

去日苦多!

那南北客栈之中,虽经大战,但江湖中人不少,大伙也只当看了回热闹,看了一出非常精彩难得的“好戏”而已,待那二位姑娘一去,便都回归原位,重整盘碟,呼取余杯。此时见这青衫书生微昂着头,以筷击碗,旁若无人,自顾高声吟唱,不由都静了下来。泰山三老心中冷哼,却也不予理会。一时之间,便只有文子衿忧伤的歌声响着:

慨当以慷,

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素莹见他似有三分冷漠,三分狂傲,更有三分伤心,不由心中暗道:“文相公唱这歌儿,不知是否又想起了唐姑娘?他其实也甚是难过,此时又身处险境,脱身不得……听了他这歌儿,不知怎的,我竟会想要喝酒了!可惜我不会喝酒,也不能喝酒……”正自胡乱想着,却听一人大声叫道:“妙极!妙极!‘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有这杯中之物,可解千古之忧!这位相公唱着好,小二哥,叫掌柜的把他们那桌酒菜都记在我帐上,你且只管将好酒送将上去,那位相公能喝多少便是多少!”小二应了,小跑着取酒去了。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那说话之人是个精瘦汉子,年约四十来岁,身上衣衫甚是破旧,此时正一脚踏在板凳上,举杯朝文子衿拱了拱手。他同桌还有一人,却是个白脸文士,衣虽不华,却干净整洁之至,也正朝文子衿点头微笑。

文子衿站起身来,远远的朝二人作了个揖,微微笑道:“小生素来自命酒虫,既蒙兄长投其所好慨然赐酒,虽曰正中下怀却是受之有愧,敢问大哥如何称呼?”那白脸文士站起身来,朗声道:“相逢便是有缘,伤心只怕无酒!哈哈,咱俩都是酸人,几杯水酒,小兄弟不必客气,便请随量!”文子衿见他们并未告知姓名,也就不再细究,笑道:“既是如此,却之不恭,多谢了!”言毕拱拱手坐了下去。那白脸文士答了一礼,也自落座,与那精瘦汉子碰了一杯。

此时小二以一只木托盘装了三壶好酒,摆在文子衿面前,文子衿也不客气,筛酒便饮。

泰山三老心中均道:“适才众多武林中人都过来见礼,偏这二人坐在一旁自顾唱酒,这时却对这穷酸大表好感,这二人又是什么来路?但眼前咱们正事要紧,且不必与他们多作计较。”三人都是一般心思。姜全峙却悄声道:“大哥,三弟,这二人是‘金银双侠’!”文子衿心中一喜,暗道:“想不到在此处得遇这二位大侠!他二人与恬妹约好同闯竹谷,在此处现身,莫非是……”正自想着,却听秦长棣道低声应道:“不错!刚才那人腰间盘着一条银白色的长鞭,想必便是那‘银龙鞭’了,他必是‘妙手来金’阳关道无疑;他对首坐着那人,定然是‘银河东流’殷东流了,二人称不离砣,想不到会在此地遇着。”姜全峙道:“他们既已知道是咱们三人,却大喇喇的坐着,不上来见礼,咱们便也当作不认得他们,不必理会。”秦长棣、史方研齐声道:“不错!”

泰山三老心有疑虑,只敢小酌。文子衿却一杯一杯连干,没多时便将三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他从唐恬口中得知“金银双侠”虽然衣着朴素,貌不惊人,但金银财宝无以计数,些须酒钱算不了什么,那象自已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大酒虫见此时机会难得,更感怀身世,便连连呼酒,自顾痛饮。

素莹见他酒到杯干,少说也喝了有五六斤了,脸上赤红赤红的,醉眼朦胧,便走上前去道:“文相公,这酒,你且少喝一些吧?喝多了,必然伤身。”文子衿自受伤之后,久未谋醉,此刻哪肯听她相劝?只听他嚷道——

酒!

任是再来万万壶!

哪来醉?

不醉又何求?

话音甫落,忽听门外一人拍掌笑道:“妙极!沽酒求一醉,不醉又何求!是哪位老先生随口而出,竟然便是一阙‘十六字令’?信手拈来,既有朗叹清傲之境,却无牵词究字之俗,平仄工整,格调高雅,想不到这英州僻地,竟有如许绝俗之人!”众人听来人说文子衿这十七八岁的年青书生为“老先生”,均感好笑。随着说话声,大门中入得五六人来,众人一齐望去,不由又是一呆,偌大一间客栈饭厅,霎时一片寂静!

文子衿一望之下,一只酒杯犹自举在半空,胸口登时便如被大锤重重撞击了一下,脑际“轰”的一声,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