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与反调戏
作者:城乡lady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79

月箸在耀娘的刀子眼下,不情愿的跟着玄青进了厢房。

“去!打水去”玄青散着长发懒洋洋斜在软榻上。

月箸把银牙咬的吱吱作响,她现在终于能免疫他了,即使他脸上帅出花来,月箸照样恨他入骨,那四十板子皮开肉绽、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永远记得。

“太凉了,换!”

“是”

“太热了,换!”

“是”

玄青眯着眼,盯着月箸进进出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向待下人和善,可就是对这个冷脸又跛脚的婢子和善不起来。

所有下人都对自己笑脸相迎,可到了澜秋院,让她端个茶倒个水,那副表情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既然你不笑,那就让你哭,可是不管他怎么骂她、损她、捉弄她,她都一概全收。

玄青没辙了,虽然他很讨厌自己这张脸对女人们的影响,可真有这么一个人不把他当回事儿,他反倒到不习惯了,每次都是暗地里跟她这只落网之鱼较劲。

“给本王倒杯茶。”

“ 是”

“算了,还是先过来给本王宽衣。”

“是”

玄青咬了咬牙,这一回合又败了,虽然他把她指使的团团转,可自己也费了不少口舌,这要是让王府里的婢女们知道他跟她说了这么多话,非得集体撞墙哭死不可。

玄青低头看着月箸的小手爬上他纱氅的襻扣,头顶还不及他肩膀高。

“你几岁了”

“十三”

玄青直皱眉,她太瘦了,骨头在衫子里若隐若现。

“丞相家的米都养不肥你吗,瘦的像只野猫,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月箸不理会他的人身攻击嘴里胡乱应着,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有些慌,因为她根本不懂他身上穿的这玩意怎么脱,平时觉得女式衣服就够复杂了,没想到王爷的行头更难弄。

纱氅是王族的象征,通常罩在常服外面,可别指望它有拉链,它是用一条金丝带固定在身上的,丝带绕过胸前打成一个华贵且复杂的盘扣。这五花大绑的样式彻底把月箸震了,她猫着腰,在玄青腋下顺着金丝线找扣结。

玄青盯着她专注的小脸——嗯,也不难看,五官粉雕玉琢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咳咳——”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不行,得硬气些,打死不能说是穿越来的。

月箸抬头逼着自己望着玄青的眼睛,玄青把头低下来,鼻子尖快贴到月箸的脸上了,摆出一个自己认为最帅的表情压低声音说:“本王好看吗?”

——啊~~~

月箸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呢,她急忙应付道:“好看、好看”猫腰继续找扣结去。

玄青看着眼前这个傻丫头忙活着脱自己的衣裳——没错,只是单纯的想脱他的衣裳,他彻底无语了。

“王爷,可以了”月箸终于帮他把大氅脱下,又套上一件薄绸子常服,围上白玉腰带。

哎呀呀,古人真是聪明,在没有拉链的情况下,想到用绳结,月箸摆弄着纱氅心里称赞着,却不知那个被他当成空气的王爷已经暴怒到极点。

“过来!”玄青黑着脸站在铜镜前低吼着。

月箸有点莫名其妙,“王爷?”

——啊~

玄青用手捏住了月箸的下巴,“左襟压右襟是死人穿衣服的方式,没有人会不知道,你大逆不道想咒本王死吗,还是暗示本王本来就是个死人。”

这回该换月箸傻了,真不知道,这个她真不知道啊。

“说啊,狡辩啊,你欲擒故纵故意想惹本王注意,现在本王让你说话,你要的不就是得到这个机会吗!”玄青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这跛脚婢子的心机总算让他识破了。

“对不起王爷,我没给男人穿过衣裳。”下巴骨被捏着,月箸条件反射眼泪飙了出来,那泪珠湿滑滑的顺着两颊落到了玄青的手上。

——凉的,玄青的心微微一动,当他手指感觉到月箸皮肉里紧咬着的牙齿时,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看着我!本王恕你无罪,你今天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老跟本王作对。”

“奴婢不敢”月箸心说这到底谁跟谁做作对啊。

“少废话,说!”玄青喝了些酒,现在借着酒劲脾气有些坏。

月箸气急了,褪去眼里伪装的木讷,直直的望着玄青的眼底:“王爷有良好的出身,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奴婢的命,可你有没想过,我也是人我也知道疼。山河大地不过是聚在一起的尘土,人只不过是尘中的尘,百年以后,你我都站在奈何桥上,你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你的灵魂。 若重新堕入轮回,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会拥有你今天的美貌,拥有和你一样的权势、金钱。”

玄青疆在原地,倒不是因为这女人教训了他,而是因为她惊骇世俗的言论。他盯着她、打量着她——那双溢满泪水的双眼后面仿佛藏着另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小身子支撑着一个倔强的灵魂。

——他的尊严被挑战了,她眼里分明就是嫌恶、憎恨、嘲笑、还有一抹不可一世的苍凉。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玄青低吼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着月箸的脸在他手中变形。

——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让她臣服自己。

鬼使神差的——玄青吻上了月箸的唇。

根本没有化学反应产生,四片唇虽然贴在一起,周围的空气冷的能结成冰,玄青和月箸的鼻尖顶着鼻尖,都不甘示弱的瞪着对方。

——到底又输了,为了让这个婢子就范,他竟然吻了她。

“滚”恼羞成怒的玄青抬脚踹开了她,月箸撞倒了铜盆,水溅了她一身。院子里的人听到水盆叮当作响,都进来看个究竟。玄青用手背擦着鼻尖,月箸的鼻子凉凉的,像一只小猫的触感,他嫌恶的甩着袍袖走了。

素来玄青对月箸就有偏见,卓筠知道一定是玄青又找茬了,只是不知道月箸有什么本事能让玄青气成这样。

方曌见状连忙追了出去,卓筠拉起月箸,看见月箸小脸上的手指印,“这是......”月箸咬着下唇低头不语,卓筠望着她,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也走了出去。

松竹院的杏桐与耀娘在京城齐名,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烈炎红花。

因为有了她们,京城的风流才子们才有了谈资去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同样都是有故事的人,只不过杏桐的故事没有耀娘的俗艳**。

官宦小姐出身的她祖上世代做官,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整肃的时候不幸被牵连,家里所有女眷入了官妓的奴籍,所以杏桐从小是在风月场里长大的。

不过,但凡人要是成了角儿,都得有点小脾气,杏桐的小脾气就是迟到,即使是王爷寿辰也不例外。这会儿她抱着琴站在门口,与冲出去的玄青正好撞了个正着。

“王爷”杏桐微微一福,声音若黄莺出谷。

“玄青?”卓筠也追出了院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如同夜空的繁星。

玄青意识到自己刚刚吓到卓筠了,急忙转身过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走,听曲儿去,杏桐的曲儿京城一绝呢。”

卓筠被玄青拉着向院子走去,回头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诗妓,不想却对上一双阴冷幽怨的眼眸。

老话说:俏不俏,一身孝。一身月白的杏桐站在月光下,低吟浅唱,众人如痴如醉,五更方散。

月箸以为,古代民间活动只限制在白天,今天方知夜市相当兴旺。那些勾栏院隐藏在坊巷市井,酒楼歌馆常闹至四更后才消停,一些醉酒的人勾肩搭背三三两两的浪荡着走在街上,这些都不是穷人的娱乐,所以不会被写在史书上。

月箸坐在马车里轻叹,醉生梦死这种事儿还真是不分什么朝代什么地方。

马车帘子一挑,是玄青。

“下去”不用猜月箸也知道是说自己,她急忙下车。王府的侍卫在前面开道,马车缓缓向前行着。

月箸抱着肩膀,刚被泼了一身水,清晨的露水一打,刺骨的凉。

时至五鼓,天还没亮,早市的人已经来开张。月箸瞥见前面不远的包子铺,一个孕妇正费力的抱着箩筐。孕妇身后紧贴着一个人,他龇着牙冲着月箸笑,反复的说着“三个店面,五间瓦房。。。。。。。”

忽然,“啊哟”一声,那孕妇疼的嚎叫着八成快要生了,人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准备迎接新的生命。

那女人的惨叫声仿佛叫醒了另一群人,那些人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蠢蠢欲动着,从各个地方探出头、露出脸,腐朽的、衰败的、贪婪的各式各样。月箸惊恐的牙齿打战,低着头不敢看,只是紧紧的跟着马车。

玄青本来是挑开帘子看热闹,看见月箸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自己走回丞相府吧”

他大声让车夫赶快些,鞭子响起马车开始加速。月箸脊背发凉,不敢环视周围,她跑着跟着马车,无奈两条腿的人怎么能跟四条腿的马相比,眨眼工夫马车就跑远了。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天际,月箸隐约听见后面一个汉子在吼:“我有儿子啦,我三个店面,五间瓦房后继有人啦,哈哈”

前面马车已经转弯看不见踪影,月箸祈祷着天快快亮,这时——小腿一凉,她记得这如同浸进冰桶的感觉。

“走开~!!!”月箸尖叫着声音凄厉无比。

那只烂了很久的手还是向月箸移动,手的主人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叽叽的笑着,月箸努力加快速度,将一切甩在后面。

马车里,卓筠拉着玄青的袖子撒娇:“玄青,好了,快停车让月箸上来。”

“哼,我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婢子。”

“玄青,她腿没好呢”

玄青任卓筠轻轻的摇着,仰起脸得意的笑着。

——有声音

玄青挑开车帘,看见月箸在远处一瘸一拐的奔跑着。

“停——下——来~~~”

“求——求——你”

“让——我——上——去。”月箸大口喘着气,卖力的奔跑着。

玄青故意让车夫放慢速度,就是不停,他挑着帘子,得意的看着月箸。

月箸逼着自己只看马车不去理会周围,后背传来的凉意越来越近,她也离马车越来越近。

“停下来——求求你”月箸带着哭腔喊着。

玄青盯着月箸惊恐的眼睛愣了,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害怕什么,害怕被抛弃吗?

“王爷”卓筠的声音有些不悦,当她生气的时候就不再叫他的名字。

玄青长臂一揽,将月箸拉进马车。

月箸大口的喘气,身子颤抖着。

——总算暖和了

当玄青的手触碰她身体的一刹那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玄青低头望着月箸——她在怕什么?

月箸双眸里深深的恐惧震撼着玄青,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他不由自主的将哆嗦成一团的月箸搂在怀里,因为这一个动作,马车里的三个人都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