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作者:中原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724

只喜欢读《铁腕市长》的朋友发现纯数字章节的可不读他,纯数字章节都是农村爱情题材《那年那月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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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五狗结了婚以后,便天天缠住这个女人,今天已经是第五天没有下地干活了。这天吃罢早饭,三狗扔下碗筷就嚷到:

“整天不干活,要谁养活他呀!”三狗一方面是出于嫉妒,一方面想伺机和母亲接近,可五狗整天泡在家里,出出进进地围着这个哑巴女人。常妮也劝过他:“该去干活了”,可他总量呲呲牙笑笑说:“再过一天”。今天早上,三狗气急了便摔筷子扔碗的。

四狗一听觉得三哥说的在理,就附和道:

“结了婚就不干活,让咱们增工分养活!”

二狗也接腔道:

“人家是三个人,还不干活,咱光棍一条还得给人家添憨,真不公道”。

五狗一听,三个人一齐向他发难,扔下碗叫到:

“你们咬什么咬?谁不干活了?人家不是才结婚吗?”

“结了婚就可以不干活,躺在家里睡大觉?”四狗自那次砖窑事件之后就看五狗没好气,见五狗又如此不讲理,就忽地站起来,说着走到五狗面前。

五狗见四狗抬高了声音,又走到自己身边,并不示弱,叫道:

“咋着,想打架?不愿过分家算求了”。

“分就分,谁愿白养活你?”三狗接到。

巫全贵吃了早饭就去村北地了,常妮正准备涮碗,见几个人吵起来,就赶紧过来制止。

“吵啥里吵,刚娶了一个媳妇就吵架,娶多了还不闹翻天,少说一句吧!”说着又冲着五狗:

“昨天就叫你下地,你不听。谁家娶了媳妇歇四、五天,你哥说你还不听?”

“谁不听了,我今个儿不是准备下地吗?”说着又低声说道:“他们这是气生(意为嫉妒)我,家里恁些大男人,我的媳妇,我不看着,放心吗?”

四狗一听便想起了自己和丽丽的事,丽丽可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呀,想着,便冲五狗说:“谁气生你了?有啥可气生的?不就是个哑巴女人”。

五狗见当哥的说自己的女人,立即火了,开口接到:“哑巴咋了,总比办那些丢人事强!”

四狗一听老五在揭自己的短处,又一次冲到老五前面,指着他的鼻子叫道:

“你说谁你?”说着两眼直冒火。五狗吓得赶忙说:

“人家又不是说你”。

这时二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便也走过去。

“你到底说谁?”

五狗见平常不多说话的二哥也发了脾气,又急忙对二哥说:

“我不是说你的,不是说你的”。

老三这时意为自己和母亲的事什么时候五狗发现了,没有吭声,这时来挖苦自己,就冲到老五面前,刷得一巴掌打上去,边打边说:

“就你整天不干活,还找事,就你好,那件事不是你惹的,你还要分家,分了算了,谁养活你们三张嘴?”

老二、老四见老三动手以为是替自己出气的便不由分说将五狗痛打一顿。

躲在屋里的哑巴见众人吵架,吓的不敢出来,常妮怎么劝也劝不住,大狗坐在一傍抽烟,并不吭声,小七已经出去了。

常妮叫到:“大狗,他们打起来了,你就不管管”。

大狗心里也正闷,就说:

“不管,让他们打吧!”

此时躲在屋里的哑巴见自己的丈夫挨了打便从屋里跑出来护在五狗身上。众兄弟一看,这才住了手,渐渐向后退去。

五狗挨了打,见母亲拉不开,大哥又坐着不动,只有自己的媳妇出来保护自己,不由心里一阵激动,便一把拉住哑巴女人,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

“哎呀呀!你们打我,还是自己的老婆亲呐”。

哑巴见五狗痛哭不由地也掉下泪来,呜哩呜啦地嚷着,两人抱在一起恸哭不已,哭得常妮也鼻子酸酸的,忙来拉他们,可怎么也拉不动,众人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

这时巫全贵领着李老铁从门外进来,一见这种场面,便刷地红了脸,立刻吼道:

“闹啥哩闹,像什么样子,还不下地干活?!”

众人见父亲回来,便悄悄地拿了工具,溜出门外。

五狗也和哑巴止住了哭泣,哑巴扶着五狗回到屋里,两人又好一阵亲呢。这时常妮走到门口悄声说道:

“五狗,下地吧!啊!”

五狗答应一声,少气无力地从屋里走了去。

只有大狗仍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抽烟,见李老铁过来便上前打招呼。

原来巫全贵吃了早饭就到村北地转去了。这些天因为忙,一直没有出门,现在心里稍微轻松一些,就想到北地转转,谁知正好遇见李老铁。

自那次在李老铁家出来,让栓柱娘连夜把这个女人弄回来,他心里就有一种负疚感,本想再去找老铁谈一下换亲的事,但觉着没脸见他 ,一直碍到今天,老铁找上门来。

李老铁自那天见了巫全贵后,心里有了点儿底,第二天,便让铁蛋和他叔去接那女人,谁知别人已经接走了,他心里好不奥丧,就指望和巫全贵家换亲了,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捎信儿,这才今天找上门来。

两个人见面,一阵寒喧,因为有李老铁一家热情招待在先,巫全贵便热情地要老铁回家坐坐,老铁自然随亲家回家了。谁知一进门竟碰上个这样的场面,两个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等巫全贵吆喝退众人,才请老铁到堂屋坐下。常妮赶忙走过来倒了水。巫全贵介绍说:

“这是你嫂子,这就是李庄的老铁兄弟”,两个人急忙相互点头。

巫全贵看见坐在旁边的大狗,便说:

“这是老大。大狗,这是你老铁叔”。

大狗本想下地干活,但一看和父亲一块来的是李庄的李老铁,想必是来说换亲之事的,就故意留了下来。巫全贵见众孩子走了出去,当着老铁不好意思再说大狗去干活,况且大狗平常还有半家长的身份。大狗听到父亲的介绍,便急忙掏出一支烟:

“叔,你吸烟”,说着递了过去,又帮老铁划着火柴。

李老铁吸着烟,就对大狗产生了很好的印象,但忽然想起刚才的场面,不由地想全贵曾说过没娶一个媳妇,刚才那女人是谁呢?如果最近娶了媳妇,那该是老大呀!怎么老大对此无动于衷,好像是另一个孩子扶那女人进屋的,也不知是老几,就不解地问:

“全贵哥,最近在家忙啥哩,是不是娶媳妇啦?”

巫全贵一听,意为李老铁知道了那件事,就红着脸说:

“兄弟,你不知道,因为娶媳妇多难,那天,老五跟隔壁他婶子去串亲戚,回来时带了一个哑巴女人,按说该给老大办,可他死活说是他自己带回来的,该给他办,做老人的也没办法,就只好由他,这不,前几天才办了事”。

李老铁一听,原来是这回事,就说:

“老哥呀,这是喜事,你怎么不说一声,让兄弟我也来喝一杯喜酒哇?”

“你不知现在不让待客,就没敢张扬。”巫全贵极力掩饰着心里的愧疚。

“哎!”李老铁长叹一声,巫全贵问:

“老弟有啥不舒心的事?”

“有啥不舒心的事?娶媳妇呗。想来无法给你开口。本来那天你在那里时,他叔说有个女人,在南乡那边,第二天让铁蛋和他叔一块去,谁知别人已经接走了。不怕你老哥笑话,两个人因为换亲的事,吵的不能行,最后没办法,我才说,给您商量一下,闺女是你的,你说那个孩儿就给那个孩儿,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就让他俩抓阄,谁抓住,算谁运气好”。

看来李老铁也是个实在人,见了巫全贵便把啥话都说出来了。

巫全贵吸着烟沉默不语,停了好久,开口想说什么,看见大狗在,就说:

“大狗,去北地买合好烟”。他想把大狗吱走。谁知大狗说:

“家里还有两盒”,说着便拿出一盒黄金叶烟来,那是五狗结婚时买的两盒,因无贵客,也未折包,这时就拿了出来。

大狗给李老铁递了一支烟,又掏出一支递给父亲,说:

“爹,您也吸一根吧”。

“我不吸,那烟没劲。”说着仍端着自己的烟袋锅儿吸的滋滋响。

李老铁见巫全贵不吭声,就想问问他准备把自己的女儿给谁,但看见大狗在旁边,觉得也无法开口,于是点着烟后三个人就只顾吸烟,呛的常妮不住的咳嗽。

三个人沉默着。

巫全贵本想小六如果不回来,就把这门亲事转给老大。但离年关还有几个月,万一老六回来了咋办?到时候还不闹成一锅汤?老六嘴上说不要,谁知心里咋想的,也快三十岁的人了。

老铁见巫全林不吭声,心想是不是自己让两人捏号,太丢人,想悔了这门亲事?心里多少有点发急,后悔自己不该把啥都说了,该先问问他咋办?他这一大群孩子,想必也很为难。

停了一会儿,巫全贵本想让大狗到镇上割点肉,中午让老铁在这个吃饭,但一想,五狗办事时还剩了一块在盐罐里淹着。就说:

“大狗,累了几天了,不想下地就歇一晌吧,我和你老铁叔说说话”。

大狗一听,父亲明显地是要他离开这里,就起身说:

“叔,你跟爹说话吧!”说着便离开了堂屋到街上转了一圈儿。大狗本想下地干活,但村里已经没了人,现在去显然晚了好长时间,他就回到家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可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住眼,就又起来,趴在窗户上看北屋的动静,若非家里人多,他真想这就进去体验一下女人的味道,然而父母亲都在,还有客人,堂屋的门就对着院子中间。他只有眼巴巴地隔窗而望。

大狗走后,巫全贵瞒怨似地说:“老弟,你咋对着孩子说这事来?”说得李老铁也觉得自己太冒失,就说:

“我这一急,怎么就说出来了。”说着停了停:“大狗这孩子怪懂事的”。

巫全贵一听李老铁夸大狗,就趁机说:“本来那个女人是要给大狗的,可老五缺个心眼,非要要,那女的也就看上了老五,我想两个人都不足成儿,正好。大狗这孩子是他们兄弟中最懂事的,所以我想把你家会明给老大,只是没给你说,不知你啥意思,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

李老铁一听,虽然觉得大狗年龄大了些,可自家孩子也比人家闺女大十来岁,再说,大狗这孩子也不错,他也曾托人来打听过,大狗在外面名声也不赖,就说:

“你老哥看着办吧!我听你的。只是小霞的事,你还得拿拿主意”。

巫全贵一听,心想如果给老二,年龄上是小几岁,但自己说把人家女儿给老大,人家都没吭声,自己咋开口说呢?就说:

“按你说的给老大先办,但小霞年龄小了些,不过……你老弟看着办吧!”

李老铁沉默良久,觉得也不知巫全贵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说:

“我也是没主意才找你商量的,不行,让他们兄弟抓阄?”

“哎呀呀!兄弟,你咋能说出来?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多丢人呐?!你看咋办合适就咋办吧”。

李老铁听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就点点头说:

“哪,你看这事,等我跟他娘商量一下,订住以后,咱就让孩子见见面?”

李老铁带着询问的口气,但巫全贵心里想得却是,万一小六回来了咋办?就说:

“我看,这事不忙,离年关还有三个多月,等你和弟妹商量好了,给我捎个信儿就成。现在都行新事新办哩,咱也省些礼数吧!办事前再让他们见见面,说说话,就行了”。

李老铁一听,觉得说得也是,小霞还在上学,万一让她知道了恐怕不好,结婚前再说会更稳妥一些,他猜不出巫全贵是在老六和老大之间矛盾着。于是就说:

“还是你老哥思想进步,想得周到”。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别的,李老铁看看天色,起身告辞。巫全贵和常妮说啥不依,李老铁就说:

“天还早着哩,我到镇上还有点事”。

他娘,那你先去给他叔擀一碗白面条,来了不吃饭咋成”。

常妮答应着,就去厨房捅开了火。巫全贵就拉李老铁又坐下,两人抽着烟,说着话,不一会儿,常妮就端上来一碗肉面条,李老铁接着,嘴里说着:

“这,这,天还早着哩,你老哥呀!不叫兄弟吃一碗白面条,你心里就过意不去?”

“来了不吃饭会中?”巫全贵和常妮两人说着又坐了下来,看着李老铁吃着面条同他拉着话,不一会儿老铁就吃完了,嘴里说着:

“行啦!行啦!”

二人那里肯依,常妮接过碗就又盛了一碗,李老铁接过一看,说:

“哎呀,太多我,吃不完了,嫂子,你拿个碗,拔开我和全贵哥一块吃”。

两人只是劝道:

“吃吧!吃吧!咋能吃一碗哩,吃饱!吃饱”。

李老铁不一会就又吃完了。常妮说:“再盛一碗吧?”李老铁说已经撑得不能行,说啥也不吃了。

其实厨房里已经没有了。常妮本想还不到吃饭时候,老铁吃一碗就行了,她擀了两碗是想老铁吃剩下了叫老伴吃。家里有了媳妇,可不像以前,随时都可以给老伴做点好吃的,所以得注意点。谁知这么一让老铁把两碗都给吃了,弄得常妮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老铁吃了面条,用手抿抿嘴。接过巫全贵递过来的一根“黄金叶”,点着后深深地吸着。停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两个人便不再挽留。

这时大狗正在隔着窗子往北屋看,见那哑巴撩起衣服,露出白生生的*给她的儿子吃,便不由地喳巴起嘴来。其实快三岁的孩子早不吃奶了,她只是领着孩子玩,孩子闹着往她怀里摸,她才撩开了衣服。大狗正好让眼睛过了一会儿瘾,那*圆滚滚的,直刺的大狗心里发痒。正在这时,听见老铁出门的声音,大狗连忙出门相送:

“你走哇叔,咋不吃了饭再走?”

“吃过了,你妈刚给我擀了两碗白面条。”老铁说着,三个人一起把他送到大门口,这才挥着手离去。

三个人回到家里,常妮回了堂屋,巫全贵就跟着大狗拐进他的屋里。

这几天巫全贵发现了大狗微妙的变化,想进来安慰他几句:

“大狗,我想,如果到年关小六还不回来,就把这门亲给你办了,他前几天给小七写信说在外边跟着一个缚条帚的师傅营生,兴许能赚些钱,我怕的是他年关要回来的,如果回来了,就先给他办,过了年,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把你的事办了,这事别让他几个知道了,到时又要闹翻天”。

大狗猛一听父亲说小六年关不回来就给他办,便一阵心花怒放,但又听父亲说小六年关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就又凉了心,等父亲说过了年就想法给他办,心里还是一阵高兴。但他是老大,他不能让父亲觉得他和其他几个一样,他还想要半家长的威严,就说:

“爹,我无所谓,先给他们几个办吧!”

“你是老大,那哪儿行啊?你不说,爹也记着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给五狗办事花了多少钱?如果给小六办事要花多少钱?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的事,便快晌午了,下地的人们循序回来。

自从父亲告诉大狗,如果年关小六还不回来就把这门亲事给他办,他便日日担心小六哪一天会突然回来。他说啥也不希望小六回来,他甚至希望小六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永远回不来了。

与老大心情相反的是小七,自老五结婚那天晚上,他和小翠做了那种事,他便觉得对不起六哥。他恨自己,他盼望六哥早日回来,把小翠嫂子带出去,他怕小翠嫂子再一次把他当了六哥。而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秀秀,元旦节就是秀秀的婚期,他要在这之前把秀秀带出去,远离这个整天令人担惊受怕的地方。他每天都把手从喉咙里伸出来盼望着六哥早日回来。

然而一天一天过去了,总也没有六哥的消息。

五狗结婚的第二天晚上,小翠过来说让小七给她家写封信。还说:她已经给栓柱娘说了,到四川给他找个对相,借此机会要小七带她去找小六。小七觉得这种借口倒是可以,只是秀秀使他放心不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挨了过去。

眼看进入了农历十月,离元旦节只有一个多月了。巫全贵已经让大狗准备结婚的东西。还是不见小六的影子,众兄弟不知道父亲这是为谁准备结婚的东西,反正不是自己,也就不管不问。只是几个人看老五越发不顺眼,其间又吵过两次分家的事,巫全贵怕丢人,极力把这事按了下去。大狗倒是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紧张,兴奋的是自己有可能在年关结婚,紧张的是怕小六突然回来冲撞了好事。

小翠一听说北院准备家俱什么的,心里就一阵动荡,她盼望小六回来,又怕小六回来了,把自己给忘了。所以就极力想和小七一起出去找小六。所以她就一次一次地给栓柱娘说,自己如何地想家,又想在娘家给小七找个对相,所以想和小七一起回一次四川老家。

栓柱娘想来想去觉得小翠来了这么长时间,又怀了身孕,也该回娘家一趟了,只是栓柱太老实,怕出门带着个怀孕的妻子,万一有什么事不放心。觉着小翠说的也在理,让小七一块去,一来小七聪明,可以照顾小翠,二来还可以帮小七找个对相带回来,再者和北院两家关系一直很好,觉着也放心,所以,这天晚上栓柱娘就在小翠的纵容下来找常妮商量。

“三嫂,你看小翠来咱家也一年多了,想回家看看”。

“按说是该回去看看,只是怀着孩子,怕路上不方便吧?”常妮本想说栓柱太老实,但想了想没有出口。

“我就是因为这儿才和你商量的,栓柱太老实,又没出过门,我怕路上万一有点啥?可小翠说他让小七给她娘家写了信,让给小七找个对相,想让小七和他一块儿去,又有了对相,又可相互照应,你说呢,三嫂?”

常妮一听,就说:“想叫他小翠嫂子帮他找媳妇他咋没听说过?这孩子?!”

“孩子家,脸皮薄。”栓柱娘说着。

常妮听栓柱娘一说,心里倒挺乐意,只是不知小七肯不肯去,就说:

“这孩子黑地白天抱着书本,也不知想得啥?这么大了,也没出过门,这么远的路,不知中不中?”

小翠一听,就说:

“三嫫,我给小七说过,他说他想去。”

“这孩子,我咋没听他吭声?”

“兴许是不好意思。”栓柱娘接到。

小翠这时拉住三嫫说:“三嫫,你答应不答应?”

常妮无奈,就说:

“你和你兄弟商量商量,他愿去,我还说啥?”

小翠这就笑着说:“我再给小七说说”,说着便出了堂屋门。常妮和栓柱娘乐得一阵好笑,便又拉起家常。

小翠来到小七的屋里,小七正在煤油灯下看书,小翠走过去,一把拉住小七就说:

“小七,别看书了,给你说个好消息,三嫫答应了!”

“答应啥了?”小七有点茫然。

“答应你带我一块出去,去四川给你找对相,去找你六哥呀!”

小七一听,觉着不大对劲,就说:

“你咋跟我娘说了?”

“咋啦?给三嫫一说,咱俩不正好出去?”

小七猛然想起秀秀,陷入一阵沉思。小翠以为小七生气了,就抱住小七亲了亲说:

“别生嫂子的气,我怀着你六哥的孩子,只想找到他,你不带我去,谁去呀?”

小七被小翠一亲,本来真有点生气,但听小翠这么一说,心里又对他充满了同情和崇敬。她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哥,为了肚里的孩子,然而他可以给秀秀说明这一切,但小翠怎么知道他和秀秀的苦衷呢?他想告诉小翠他和秀秀的事,但又怕她给别人说了出去,坏了他们的计划,就说:

“嫂子,你让我想想,再过几天行吗?”

“小七,嫂子求你了,现在你家已经准备东西了。我怕你六哥回来就和那女人结婚,把我忘了。我想他,又怕他回来,你可叫我咋办呐?”小翠说着,又去拉小七的手,眼泪不觉流了出来。

看到小翠这个在贫苦地区生长起来的女孩的一片情谊,小七感动了:

“嫂子,我答应你,和你一块去,只是要再等两天,我还有点小事,两天以后,我们就出去,找着六哥,我再回来,就说你在四川,过两天就回来,你看中不中?”

“兄弟,嫂子听你的!”小翠擦试着眼睛说着。

小七的心里则想着,明天要把这事跟秀秀谈谈,让她心放宽,南山离这儿二百多里,他去去就回,说不定见了六哥,摸了情况,回来就把秀秀也带到南山那里,真应了他那次梦里的情景。

第二天晚上,小七就用琴声把秀秀召了出来,当他向秀秀讲明这一切后,秀秀动情地说:

“小七,带我一块去吧!我们三个人一块去。”

小七不知道秀秀会提出这个问题,觉的心头一惊,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这哪儿成呀!你放心,我找着六哥会很快回来接你的。再说,我们这次出去名义上是去四川,家人都同意的,你要一来,不把事给挑明了,万一出了差错可咋办?再说,咱俩的事小翠嫂子还不知道,我怕她知道了,说出去”。

秀秀听小七这么一说,沉默了好久,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小七,我感觉我好像是怀孕了”。

“真的?什么时候?”

“我感觉历假该来了,可是已经过了七、八天了还不来,我觉着好像是”。

小七似乎有些激动,尽管秀秀还不属于他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一把把秀秀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说:

“秀秀,我的好秀秀,等着我,我会很快回来的,等我们一块儿出去,找到一个家,整天在一起该多好哇!”

秀秀也一把搂住小七,流着泪说:

“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每天在家里,看着爹娘为我和哥哥准备结婚的东西,心里就好怕,但心里想着你,多少好受些。可你这一走,叫我心里就更怕了,不知你能不能找着六哥?啥时能回来?”

“南山离这儿二百几十里地,他走街串巷缚条帚,好打听,我想有一个星期就能找着,顶多十来天,我就会回来。我还想趁这个机会摸一摸那里的情况,到时好接你出去”。

“那你可要快些回来呀!”

“放心吧秀秀,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忘了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耐心地等着我”。

小七说着不由地摸摸秀秀的小腹:

“还有咱们的孩子呢!”

秀秀低头羞羞地笑笑,再一次抱住小七说:

“你要是不回来接我,我会死的。”说着又低下头,流出泪来。

小七替秀秀擦着眼泪说:

“不准这么说,我会很快回来的,啊!”

两个人又一次地拥抱在一起。

初冬的夜已经很冷,然而有什么比两颗相爱的心贴在一起更温暖呢?北风呼呼地吹着,寒星眨巴着眼睛,南面远远的山岭黑乎乎的,藏着他们的美梦,北面是展开的平原,可他们的理想无法驰骋。他们在寒夜里相拥在一起,如爱的雕塑一样沐浴在瑟瑟寒风之中。

两天以后,小七和小翠出发了。

因为说得是往四川,两家便为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钱和粮票。常妮还专门为小七烙了一大兜白油馍,背着路上吃。 巫全贵为小七准备了500元钱,小七说啥也不带,最后拿了三百五十元,说是没出过门,带多了怕不方便,如果说好人家,再回来寄钱也不迟,反正小翠是那边的人,他们也认识。

栓柱娘也为小翠烙了一兜白油馍,给小翠借了200元钱,让小翠带上,那边生活条件差,自然要给娘家留几个钱,还让小翠买点好吃的东西。因为天气冷了,栓柱的蓝军式大衣就让小翠穿着。巫全贵本来让小七穿了自己的羊皮大衣,可小七说啥也不穿,最后穿了大狗的蓝军式大衣,两家人把两个出门人直送出村口,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刚走了几步,小翠突然回过头来,跑回去拉住栓柱娘的手说:

“娘,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啊!”说得三个人都鼻子酸酸的,只有栓柱站在一边儿傻傻地笑着说:

“去吧,去吧,没事”。

小翠又拉住常妮的手说:

“三嫫,你也要好好保重,你们二老都把我当亲闺女看待,我忘不了你们”。

“傻孩子,说这干啥么,快去快回,啊!”

常妮和栓柱娘说着,催促小翠快些上路。

小翠噙着汪汪的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村庄,谁也想不到,她们这一次是去找小六的,并且,小翠做好了不再回来的打算。这个朴实的农家少妇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去寻找一块自由的天地,此刻她的心早已飞到小六的身边。她期望着,小六在等待着她,那怕跟着小六走街串巷地缚条帚,她也不想再守在那个傻乎乎的丈夫身边,但她忘不了婆母在一年多来对她的信任和照顾,她可怜这个老实实在、心底善良的农家妇女,可她更思念她的小六哥哥。自从小六走后,他没有一天不梦见他,难怪她在听了小六的来信后,竟激动地把小七当成了小六。当他们俩又一次回头的时候,巫庄村已在她们身后消失了,小翠回过头扑嗵一声跪在了路上,向着巫庄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泪流满面地被小七拉了起来。

小七同小翠的心情可不一样,他心里想着秀秀,只想早日见到六哥,把小翠交给他,然后回来把秀秀接出去。他理解秀秀那渴望的心情。她已经想好了回来后怎样向父亲和栓柱娘说谎,就说小翠在那儿等着,过了年就回来。

两个人来到镇上,然后等待向县城去的客车,不到中午,他们就来到了县城,接着就是乘开往南山方向去的汽车。

小七没有出过门,对县城的繁华感到新鲜,但对怎样办事,比如买票搭车却一无所知。小翠虽然不识字,但她跟人从四川跑到这里,出门办事的路道儿却是通一些。

两个人来到县城的汽车站,小翠指点着小七,说车站侯车室的买票口那里写得有各个车站的站名,小七在上面怎么瞅也看不到“南山”这个站名。原来“南山”只是清峰县的一个公社的名字,而巫庄村所在的府里镇一带把南面的山岭以南的地方统称为南山,也许是那里有个南山镇公社,也许是它们在山的南面。

小七把小六子寄回来的信封上的那个邮戳,左右翻看,看清楚的只有“南山”两个字。最后两个人决定先到南山镇所在的清峰县,可是一问班车已经没有了,两个人只得裹了各自的大衣,蜷曲在侯车室里过夜。

小翠掏出一张油馍,两个人吃着,小七忽然想起秀秀,就说:

“小翠嫂子,干脆明天到火车站,我送你搭车到四川,你先回娘家等着,我回家等着,要是六哥回来了,我让他去四川找你”。

小翠一听,生气地说:

“你干脆找个人家把我卖了算了”。

“我不是跟你商量的么?我没出过门,还怕你把我给买了呢?”说着不由地去摸小翠的手。

小翠这时身子向这边靠靠说:

“小七,咱俩人一块出来,要是有人问咱,咱就说咱俩是一家儿的,出来串亲戚的,行吗?”

“那哪儿能成?”

“咋不成?要是不这样说,一男一女一块儿出来,人家准怀疑不是好人,弄不好再叫抓了去,可咋办?”

小七听小翠说得在理,就不再吭声,小翠又向这边靠了靠,搂了小七的脖子,两个人便在侯车室里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他们便被吵杂的人声惊醒,小翠看着东西,小七便挤到那个小小的窗口买票,好一阵激烈的战斗,小七才大汗淋沥地从人堆里钻出来,两个人便随着人流进入车站,坐在一辆汽车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汽车出了县城,在这小小的平原上行驶了一会儿便进入了丘岭坡地,没有多久,又驶入弯延的山路。小七从来没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村北面河滩上自己生产队的地边,如今看到这满目荒凉的山岭,连绵起伏地延伸,汽车像一头犍牛一样,使劲地在这山路上行驶,一会儿驶向山顶,一会儿又俯向山坳,不由地心里生起异样的感觉,人要是不出来走走,真不知这世界有多大。

下午二点多钟,他们在一座山城下车。这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城镇,城镇座落在山中间的一块平地上,向四周望去全是起伏的山峰,他们不知道汽车是从哪座山的背后开进来的,也不知再从哪个方向走出去,只是感觉这里的天空小了许多。

他们来到街上,想打听往南山镇是怎么走的,有没有开往那里的汽车,谁知一问才知这里不是清峰县城,也没有什么南山镇,他们在早上慌乱中坐错了车,这里是离清峰县城一百多里的另一座山城——清岭县城。两人奥悔好久,又来到汽车站,到卖票口那里打听,每天往清峰去的车只有早上五点、六点两班,没办法,只有等第二天早上了。

这里可不象他们那里,没有粮票吃不成饭。所以他们就每人花了一毛钱在街上各买了一碗丸子汤,把带的油馍泡在里面,两个人吃着,想着明天早上的事。小七只想着一定要尽快地找着六哥,而小翠这个不识字又单纯善良的农村少妇,过够了每天晚上与鼾声如雷的傻帽丈夫在一起的生活,所以,她同小七出来,一是要找到小六,但她另外的想法,如果找不到小六,她愿和小七在一起,那怕过流浪生活也不愿再回那个家了。当然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不知道,小七的心里还有一个秀秀在等着他。

两个人在街上盘旋到日落西山,才又回到汽车站侯车室里。这里的侯车室可不象他们县城的侯车室,人来人往,大半夜了还人声吵杂。他们走进车站的时候,只有几个零落的人在走来走去:一个满脸胡子的人挎了一个破麻袋,衣服破破烂烂,像是拾字纸的,还有一个浑身上下捆满了布条布块,怀里揣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瓦碗,一看就知是个讨饭的人。小翠和小七进去以后,无疑在这些人中间成了贵族阶层,讨饭的脏汉立即晃动两条粗粗的大腿,满身的布条叮当一样地摆动着,只是没有响声,来到他们面前,小七吓了一跳。小翠倒是不慌不忙地从背兜里掏出一块油馍扔在那乞丐的黑碗里,要他走开。这时墙角又过来二、三个同样装束的小孩,一个个伸着脏脏的小手。小翠没办法,只得将自己兜里的白油馍一块一块地撕给他们。

看到这些小七说:

“嫂子,咱别住这了,冷冷清清的,挺吓人的”。

“那住哪儿?咱又没带证明”。

“咱不会说证明丢了?”

小翠听小七说得在理。两个人就出了侯车室,走了好长时间,也没见旅社的影子。他们就便顺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向北面走去,二百多米便到了城外,几座小石屋,透出昏暗的光线,再往北,便是黑黝黝的山峰。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从那边走来,小翠赶紧走上前问:

“大娘,这里有旅社吗?”

“旅社?在城里面,这里哪有旅社?”

老大娘说着,只管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翠赶紧走上前去说:

“大娘,我们是串亲戚的,下了车天就黑了,找不到地方住了,带的证明也给丢了”。

“证明?什么证明的,哪有那么多坏人,看你们小两口也怪难得,住我家吧!”

小翠一听忙拉了还在犹疑的小七跟着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家是靠城边山坡上的几间小石屋,儿子儿媳都在城里上班,晚上住在单位里,不常回来。小翠小七被老太太安排在一间靠左边的小屋里,又拿来了一条被子,说山里冷要盖厚一些。

小翠和小七说明早还要搭车往清峰县南山镇找那家亲戚。

老太太一听说两人要往南山镇去,就说:

“南山镇虽属清峰县管,但这里离南山镇要比清峰县城离那儿近的多,翻过去东边的一座山就到了。顶多三十里地,要是坐车到县城,还得再拐回来,

那地方偏僻,不通汽车”。

两人一听,盘算着,二、三十里地,走着也不过一上午,要是挞车到县城还得再拐回来,不如明早步行算了。

听了这消息,两人心里多少有点踏实。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服,小翠便使劲地往小七怀里钻。小七因和小翠有了那一次的交往心里一直有一种负疚感,觉得对不起六哥和秀秀,这次和小翠一块出来虽说小翠要他俩扮作夫妻,但小七一直保持着警惕,怕再控制不住自己又做出那事来,所以晚上睡觉时他就不让*服,说是明天还要赶路。

第二天早上,他们按照老太太的指点天刚亮就上路了。山路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婉延地延伸,可山峰山岭始终在他们两侧,象护卫他们的武士一样。他们一路走来,一路打听,一直到下午,才算走到了那个山坳中的小镇——南山镇。这座小镇与相邻的山城隔一座大山,山这边属清峰县的边缘地带,往北走二百多里就是他们的家乡府里镇。说是一个小镇,但和府里镇相比却只能算是一个大点儿的村庄。镇子座落在山坳的一块平地上,从东到西也不过有半里多长,两边是五六十年代盖的青瓦房,瓦房的墙体几乎都是青石片垒起来的。两个人没多大一会儿,就把这个小镇子转了几遍,最后听人说山南边的石料厂附近曾住过两个缚条帚的师傅,每天缚了条帚到镇上买,后来他们还在石料场干过一段。他们便循路来到石料场附近的山脚下,找到了那两个缚条帚师傅曾住过的两间小石房子。

房子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领着这一对年轻的“夫妇”走进一间小屋,墙角还放着一小堆高梁毛和十几把缚好的条帚。老汉告诉他们,两个缚条帚的人一个不足四十岁,一个不到三十岁,在这里往了好一阵子,不过他们在三天前离开了这里,说是过一段就回来。小七和小翠从老汉的叙述中断定,那个不足三十岁的男子就是六哥,两个人想在这里等等再说,他们剩在这里还有一些东西,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

晚上睡觉时,小七坚持要和老大爷住在一块。可小翠说啥也要和小七住在一起,说是这么大的山,自己住在一个屋里害怕,两个人正在挣执,老大爷走了进来:

“你们小两口吵啥的呀?”

“大爷,没啥,我们闹着玩的”。

“噢,没啥就好,出门在外可不要吵吵闹闹”

两个人赶忙答应着,老大爷又说:

“那两个缚条帚的师傅是你们什么人哪?”

“是……”小七刚要说话,小翠忙接到:

“那个年轻的是我娘家的哥哥,在家生了气就出来了,我娘让我俩出来找他,还等着回家结婚呢?”

老汉一听点着头说:

“你们休息吧!”说着便回到另一间房子里。

两个人在这里等了三、四天,还不见两个缚条帚的人回来。小七有点着急了,就跟小翠商量,要她在这里等着,他先回去,看看六哥是不是回家了,小翠哪里答应: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放心吗?是不是想让狼把我吃了?”

“要不我们一块儿回去?”

“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了!”

“哪可咋办?也不知那个人是不是六哥,万一不是?”

“肯定是,说不定明天就会回来!”

于是,两个人就又在那里等了下去。

那个年轻的缚条帚人正是小六。他那天早上负气从家里出来后乘车来到清峰县城,当时心想山里人厚道,也许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把小翠接出来。到清峰县不久就遇见了那个缚条帚的师傅。他看小六年轻勤快,人又精明,就把他带在身边,两人每日走村串户缚条帚,后来到了南山镇的采石场附近,住在这个看石头老大爷的小屋里,两个出门人对老大爷自然是处处照顾,三个人关系很好,于是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还未在这住下之前,小六给小七去了一封信,现在他觉得这个地方倒还不错,就想回去把小翠接来,缚条帚师傅也嚷着在这住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两个人在他们到来三天前离开了这里。

两人结伴而行,每天仍以缚条帚为营生走街串巷,不过他们朝着府里镇的方向,每天要走一、二十里路,小七和小翠离开家的第八天晚上,小六带着缚条帚的师傅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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