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所谓解毒之药必定古怪离奇,难以下咽。谁知,待细柳真个将汤药端来时,清香之余竟叫人无端就安下心来。赛荷珠也不多言,端了药碗便一饮而尽。
细柳笑了。
“夫人,您好生睡一觉,醒来后身子就能好了。我家公子的医术可是厉害得很呢,您只管放心。”
赛荷珠本还想说个好字,哪知药效发作竟是快得很,檀口不过甫开,头一歪,当即便昏睡过去。细柳似是料到如此,也不见惊惶的,自然上了前扶住赛荷珠躺下,安顿好一切了这才执了空碗退出房去。
临出门前,细柳回首,圆滚眸中一点亮光就那么泄出来。
“夫人,您可要生个好梦呵。”
如细柳所愿,赛荷珠生了一场好梦。
寒冬腊月里,一场大雪叫所有人眉上挂了笑。瑞雪兆丰年,总归是个好盼头。于是,前院里的一场笙歌燕舞也就愈发热闹了几分。
赛荷珠站在廊下,精致的容颜上满是欢喜。
是了,没理由不欢喜。沈府的家业终于坐遍天下,娇鸾进了私塾,学业精湛甚得老爷宽心,为人妻母的,能瞧见这般光景了,哪里还有不欢喜的理?更何况,这一场盛宴,老爷说了,只为替娇鸾庆生。
多好,不是为素卿,只为娇鸾。
只是那笑不过维持了些会,赛荷珠陡然慌了脸色。那一夜好雪,一场豪宴,明明是在十三年前,怎么会是现在!知了古怪,赛荷珠心间生了慌,再抬头去看时,这才惊觉,站在廊下的,分明是十三年前的自己。
竟是在梦中回到了十三年前。
既然是梦,便该有醒的时候。赛荷珠挣扎着想要自梦中逃离,却觉只是徒劳。甚至,她发觉自己连避开的可能都悉数丧失,只能眼睁睁看着廊下的自己噙着笑缓步前行,狐裘勾出涟漪。
“不,不要。”
赛荷珠啜啜,也不知可是曾呼喊出声。不要,自然是不肯再见一次。因为知道一炷香后发生的全部,所以没了勇气再看一遍。只是,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道在不断拉扯,躲不开,避不过,只能徒劳追随那抹倩影,缓步前行。
前庭。
很多的人,欢声笑语硬是将这寒夜沁了几丝热。推杯换盏中,很多的人喜逐颜开。年幼的娇鸾窝身于沈由检怀间,笑颜如花。庭下,沈宋云儿安静坐定,纤纤素手拈了珍珠酥送到怀中素卿唇边,浅笑吟吟。
邻桌,是娇鸾与素卿的恩师,平居先生,虚怀若谷,人淡似清风。
“别去。”赛荷珠悲鸣。
十三年前的赛荷珠自是听不到。赛荷珠只能看着她执了壶到男人身前,斟酒,笑,艳绝天下。
“先生,妾身感激之情只在这杯水酒之间。”
“谢夫人。”平居起身还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遂转身,再度斟满杯,盈盈送上姐姐面前。
“好姐姐,妹妹敬您一杯,谢姐姐体恤。”
那感激之笑,瞧在旁人眼中只觉酣畅淋漓。赛荷珠咬紧了唇,心中凄凄。那笑,自然是真。只是,旁人当做感激之笑,只有自己知道,是因着势在必得后的欢喜。没有理由不欢喜的。偶然品出了沈宋云儿与平居间的一点情愫,甚至,还有几分的藕断丝连,若不拿来用上,岂不是太过可惜?
只要一杯酒。偷人的罪名,便成了真。
于是,赛荷珠唯一能做的,便是苍白了脸再睹一番十三年前的惨状。平居被乱棍打死,沈宋云儿死于沈由检手间。从此,沈府再没有妻妾之分。
只有赛荷珠,沈府的夫人,唯一。
“不!”
赛荷珠惊呼一声睁开双眼,身上出的汗湿不觉竟沁透了被褥。
“醒了。”
一声叹息自桌前幽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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