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如与小怜遇到元浩后,心中正自动荡,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声。
谢宛如有些迟疑的转过头去,竟看到了那个梦里萦绕的身影,在大雨中,像唯一闪亮的火焰,照映着整个天空。这如墨一般漆黑的天空,在那一瞬间,似乎明亮了起来。
“白,白玉观音?”
来人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只是紧紧盯着衣衫不整,浑身雨水淋漓的元浩,目光更比刀刃还要寒冷几分。却淋在雨中,似乎背负着天上的闪电。谢宛如登时有些迷茫了起来,自己真的爱这个女人吗?
可是,雨水泼到了她的身上,也并没有与浇在别人身上有什么不同。她乌发如云,披在身上,被水淋得发亮。一身雪白的衣服,被雨淋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魂摄魄一般妖娆着。
“你是白玉观音吗?”谢宛如终于还是提高了声音,问起来。终究是疑惑吧,总感觉这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怜听到他的话,嗤一声冷笑起来。却只蔑视的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
门外的人,终于将目光分了一点到谢宛如身上。却又漠然的转开了眼,似乎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值一顾。“我是什么人需要你知道吗?”
声音柔媚却稍显暗哑,余韵低低的,被水拍打到了泥水中去。
“她如果是白玉观音,那你就死了!”元浩却深感有意思,盯着谢宛如发笑,似乎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谁,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来的绝对不是楼主。这却又是为什么?“而且,就算是她,能不顾大雨,来到这里,也绝对不是为了你。”
怜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是极,是极,别说楼主本人了,能劳动十二使大雨天来到这里,也绝对不是鸡毛蒜皮的事。”
言下之意,谢宛如,不过无足轻重,还是自己放明白些的好。
“你倒精乖!”来人看着小怜,也咯咯笑着回答。“不过,为什么这个人现在还是这样呢?难道说,从土里爬出来后,你就觉得自己不用听令行事了?”
“听令行事?你是说要把他弄成活死人是吗?”小怜似乎正面对着来人说着话,眼角却一直都没有看她一眼,反而,一直一直关注着谢宛如的表情动作。
谢宛如仿佛被人重重打到了要害一样,忽然弯下了腰去。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就是白玉观音叫自己来的目的。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既然潜入金家大院地牢中,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做。怎么可能是这样呢?
“对了,小怜。你现在不应该在去往海上的船上吗?怎么还在这里兜兜转转?难道说,你迷路了?你就不怕楼主让你重新躺会土里去?”
元浩看着两个女人各自逞能,耍着心眼,实际上言语都没有什么意义。必然是在打着别的小算盘,不过能扰乱谢宛如这样的人的思想而已。
“哎呀,十二使,你看,你衣服都淋湿了。快进来避避雨啊!”元浩含着笑意寒暄,似乎对这个人根本就不陌生一样。
“什么十二使!”小怜又一次咯咯笑了起来,“她不过是第七使傅红玉,你既不知道她的名字,又何必招呼呢?”
“哎呀,就算小王爷不知道我叫什么,我也已经感到很荣幸了!”傅红玉却毫不在意,依旧笑着,风情万种的走了进来。
不知因为矜持还是害羞,居然也并没有坐到元浩的身边,而是走到了一旁,在靠着门的旁边坐了下来。
转过头四处张望一眼,看到这以前的小店,果然是小店,除了四张桌子意外,就只有一个柜台。后面有一个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却从那里吹进来强烈的风来。元浩,就有意无意的,坐在了那通道旁的那张桌子旁。而她坐的地方,却正对着小怜。将元浩夹在了中间。
“红玉姑娘!这名字真正动听,不过名字再动听,都没有容貌更动人呀!”元浩的嘴上抹了蜜一样,说起了言不及义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听他这么说话,傅红玉欣慰的同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就连坐在里面黝黑的地方的小怜也似有似无,放松了很多。只有一只纠结着自己的心事的谢宛如没有关注这边的事情,也没有留心他们在说些什么。
“还是不要废话了吧,小王爷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来做什么。大家都是听命行事,还请小王爷行个方便吧!”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聪明人,因为她这么一说,就一定是要从我这里拿走些什么!”元浩颓然伏到桌子上,一点也不在意桌子已经很久没有擦拭过,脏污不堪。“还有,也别摆出一副聪明人的样子来,要说聪明,我们都不如谢宛如!他那样的人,该做什么很简单明确,才是真正的聪明。”
谢宛如茫然中,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由转过头去看,却正是元浩,眼睛困涩一般,对着他眨了眨眼。谢宛如经他一提,回过神来。
一切一定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如果是的话,小怜对自己是不会留情的。既然自己还好好的在这里,那么,终有一天,能亲自向白玉观音问个明白。现在却又伤神什么呢?想的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哦?”傅红玉起身,缓缓的,警戒的走到元浩身边,“我不用理会究竟谁聪明,谁愚蠢。我的目的只是带小王爷去见楼主,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我不去呢?”元浩直起了腰来,语气也冷冽了许多。
傅红玉没再说话,却微微眯了眯眼睛。
元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你虽是婉约楼的人,傅阮欣却不过把你当一条狗而已。我不愿招惹你,不过是看在她与我父亲关系的份上,你以为小爷真的怕你?”
正在元浩对着傅红玉痛骂的时候,率先动手的,却是小怜。她从那幽暗的桌子旁,一抬脚,站到了桌子上,在身后柜台上重重一点一屈伸,向着元浩的背心冲了过去。在此同时,傅红玉也扬起了手中长剑,向元浩的腿削了过去。
眼看元浩无法抵挡她们两人的攻击,似乎就要被击中。进功的两人眼前一花,失去了他的踪影。再细细看过去,原来,他刚才从坐姿又站起,身下却根本是没有凳子的。她们两个人四只眼,竟连这样的小把戏都没看清楚。小怜二人攻击的时候,本没想过可能一次成功,也早想好了他会怎么反应,然后要怎么应对,可以确保抓获。谁知,从一开始就估量失误。四周看了看,却一点痕迹都没有,这元浩,竟凭空消失了。
“追!”傅红玉铁青着脸,咬牙含恨道。率先向刚才就注意到的通道追了出去。
怜回头看了看一直不知所措的谢宛如,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谢宛如看她们出去后,才缓缓走到了刚才元浩坐着的地方。那桌子旁斜斜的,横着一张凳子,上面还有濡湿的痕迹。正是元浩刚才坐过的。真实的,元浩确实坐着来着,却在冲谢宛如打眼色的时候,趁着两个女人的心神有一瞬间分到了谢宛如身上,将那凳子推到了一旁。当时,两个女子心中暗暗算计,竟没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
谢宛如略想了想,没有向外看,在小店中,四处看了看。又将桌子、凳子等,挨个擦拭起来。似乎,对她们的行踪根本就没有好奇。之后,又走到了柜台中,抹起了柜台。对自己脚下的水印毫不在意。
等他缓慢的将小店中的四张桌子、十六条凳子,还有柜台等处全部擦拭完毕后。整个小店中,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了刚才元浩的痕迹。而地上,一片一片的足迹,也几乎都成了谢宛如自己的脚印,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有没有人在,又是否有什么动作了。
怜是一个人回来的,因为她的任务根本就与元浩没有关系。但,看清楚小店的样子后,不由紧紧盯住谢宛如,许久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谢宛如登时明白,自己弄巧成拙,欲盖弥彰了,甚至还把自己的嫌疑摆明了出来。。。
却说金老爷子带着金香儿两人到了皇宫内,在御书房中见到了那些卷轴,立刻感觉到一阵寒意,万岁爷葫芦里的药,怕不会是治病的药。
时间在沉默中消逝过去,很快,已经四更过了。天气却渐渐阴沉下来,五更时分,本已该天亮的时候,天色还阴沉着,比前半夜更暗了下去。仿佛,天也在思考着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黑着脸。
“万岁爷,这都五更天了,您不休息吗?”刘公公见皇上整夜都在翻动那些卷轴,根本没看其他人一眼。终于有些忍不住的走了过去,对着他轻轻呼唤了一声。
皇上第一次抬起眼来,一张面容还是安详自在,与元山走之前几乎一样。但眼中却充满了血丝,几乎通红。最骇人的就是,那红色中,带着一丝戾气。
作为万岁爷,自来没有过难办的事情,也从没有过怨气,更别说什么戾气。以往,了不起的烦恼,也只是后宫妃嫔争宠。没想到,临到老年时分,居然,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仅不能处理妥当,甚至,还不能对人言讲。这时,更是对着自己最倚重的大臣生出了杀机。
金老爷子等人自然是非常熟悉皇上各种表情代表的意思的,所以,四个老奸巨猾的所谓忠臣,站了一夜,都没有一个人发出什么声音来。
金老爷子不用说,当年做到相国的位子,自然对他各种心理活动是了如指掌。
金陵王陪着万岁爷的世间最长,虽然自己是皇上的亲弟弟,却也不敢轻撩虎须。
吕轻侯自然更清楚一切情况,到现在都没有抬起眼来,一直一直也只是打盹一样的坐在一旁。。。
赵国丈就更是在兰妃娘娘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借故做些什么,这时候,当然更懂得明哲保身。甚至,在小公公上门叫自己的时候,都有些后悔没有提前两天避到深山里去。。。。
但,金老爷子与金陵王两人却明显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看到他这个眼神,都不由的发自心底的颤抖了一下。
金香儿心中没有太大芥蒂,从自己上次见到皇上的印象来说,总觉得他是个慈祥宽厚的老人,而忘记了他的身份地位来说,就算仁厚,也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慈祥的老人。他是高高在上,随时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啊。整个御书房中,也只有她,靠着椅子,呼吸绵长,竟睡熟了。
“掌灯,起更咯!”外面传来了悠长的响灯的声音,是早朝的时间了。
金香儿在那悠长的声音中,迷迷糊糊醒了来。揉揉眼睛,带着些天真的说了起来。“万岁爷,该早朝了!”
金陵王等几人,似乎被她这句话惊吓到了一样,心几乎都跳了出来。这时候,几乎不是自己生死一线,更是关系到各自的家族是否会彻底毁灭的时候。这一句话一出,几乎已经宣判了自己这几个人的生死了。
但,来的时候,明显也没有想过能够毫发无损的回去。只是,这催促,明显是在催自己的命啊。终究还是怕死的吧。
金香儿专注的看着皇上,并没有关注其他人。终于,还是注意到了皇上眼中的杀气,诧异起来,这才开始慎重看待这件事情,万岁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总不可能是找几个大臣喝茶聊天的吧!。。。。。
看着金香儿,皇上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了下去,涌上了点点的慈爱的神色来。“好,其实,我叫你们来。。。只是为了,交代一下元山的事情!”
金陵王爷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皱起了眉头,元山有些什么事情呢?能够让皇上特意将他们几个找来?
“我要立他为永庆太子!”皇上停顿片刻,漫不经心的说起来。
这时,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惊雷,闪电划破了泼墨一般的夜空。咔嚓
皇上的这句话,传到金陵王爷等几人的耳中,不亦于惊雷——现在的,天上的,深秋的惊雷。
“啊,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反常啊!”吕轻侯大声的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皇上那句话一般,却把难题交到了别人手上。
“是啊,”金老爷子想说些什么,却被金香儿甜脆的声音打断了,“这都深秋,马上就入冬了,却还打雷呢!”
金老爷子被她一阻,立刻明白过来,微笑了起来,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是啊,是啊,秋天几乎都不会打雷了。往年也只有夏天下雷雨。”
金陵王爷自然更是激动起来,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只有赵国丈,仍旧坐在那里,不声不响,沉默着,似乎不仅没听到皇上的话,连窗外的惊雷也没听到。
“不说了,该早朝了。你们继续讨论,早朝就不用去了。”皇上看着自己的这几个臣子,眼神又冷了下来。
“万岁爷!”赵国丈慎重的开口,似乎一点震动都没有。“臣永远站在您这边,这就陪您一同上早朝去!”
皇上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向外走了出去。赵国丈自然是跟了上去。
他们刚一出去,金陵王他们的讨论就停了下来,有些面面相觑。
“香儿,你说。。。”金老爷子想问什么,却又迟疑了。
偏偏金香儿就是明白,微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个人,忽然唱起了山歌来。歌中也没有词,只是,在哼着一个调子,哩哩啦啦的声音,清脆可人。
金老爷子听着听着,忽然露出了非常惊奇的神色来。惊讶的看着金香儿,似乎从来没注意到她似的。
金香儿这样唱着,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四处参观了起来。
在一排排的书架中间走来走去,右手也不消停,不时的在一些书上点点戳戳。似乎觉得蛮有趣,还捅了捅,将一些个点缀的花瓶了什么的,拧转了起来。
金老爷子看着她的举动,更加开怀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各种烦恼,也仿佛得到了某个神秘的答案。
金陵王爷看着表现的像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女孩一样的金香儿,忽然冷笑了起来。“金姑娘不防直说,这种方式,不仅仅你们金家会用。不仅我见识过,连赵国丈都见识过呢!”
金香儿停了下来,转过身,微笑着看向金陵王,“王爷既然清楚,听我唱小曲,不是更舒服吗?难道王爷还不乐意?”
吕轻侯笑了起来,“是极是极,姑娘蕙质兰心,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对皇上还有这点作用。那,为什么皇上却还没有放我们离开呢?金姑娘不防接着说下去。”
金老爷子更大笑起来,半是讽刺,半得意。“没想到我金家用来传讯的秘密方式,已经被你们了解的这么清楚了。动作上的比对,加上小曲调子的转变,更有声音上的高低起伏。这么复杂的东西,还真有人愿意去了解学习。。。”
“皇上留我们下来,是为了商议立元山为太子的事情的。”金香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的说起来。“他也清楚立元山为太子不合适,所以,他说的是,让元山做永庆太子。权衡来说,元山为太子的话,朝堂上确实会动荡一番,毕竟他是外来的。但,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害吗?我们为什么不帮助皇上?”
“不可以!”金陵王控制不住,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吼。
正是:不计缠绵,却恨孤单,一忘风月有数年。秋夜多清寒,三两烈酒,几缕思念,前程家业远
预知金陵王爷会说出什么话来,请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