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两年之久的颜主权案今天终于有结果了,颜主权被县人民法院宣判五年有期徒刑,并没收不明来源财产五万元。接着,县纪委也以颜主权为反面教材专门出了一份内部简报,告诫全县党员干部一定要以此为戒,谨慎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勿把公权当作是谋取私利的工具,最终把自己送上宣判台。
这一天,唐汉文到县城来了,屈共志跟他一块到县政府旁边不远的一间饭馆吃饭。
“老兄,这回来县城可是出差办事?”屈共志问。
“这个,也可以这样说吧。”唐汉文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啤酒说。
“什么也可以这样说?”屈共志听不大懂唐汉文这话。
“你知道现在镇里上上下下正忙着什么嘛?”
“第一届村委会选举工作全县都已经基本结束了,你们还忙啥?啊,对了,是忙着发动农民参加农村合作医疗的工作吧?”
“那还不是?”
“这个工作还好开展吧?”
“如果好开展的话咱们兄弟俩人今天也不会坐在一块吃饭了。”唐汉文显得气呼呼的说。
“这个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可是惠及咱们农民的大好事,怎地也这般难开展?是农民们对这个新鲜事物半信半疑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下面的那些农民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普遍的心里就是怕‘蚀底’,说要是一年到尾全家人都没有病,缴交的钱又不能退还,那岂不是大亏特亏了?”
屈共志听了这话差点喷出饭来,说:“一年到尾全家人都没有病不好吗?难道参加合作医疗就是一定要享受其中的好处?更何况即便是生了病住了院也只能从合作医疗当中报销一部分医药费,也不能全给报了啊,一个人一年花十块钱参加合作医疗,没病就当作买个平安,万一有病就能大大减轻医药费负担,这么简单的道理怎地也不懂,还把这个往生意规则上想,真是难以理解。”
“咱们下去宣传做工作也是这样说,可绝大多数农民的脑筋非但转不过弯来,还说什么看你们都这么积极的到处游说,口水也说干了,可不是你们每发动一个人购买合作医疗,就可以从中获得多少回扣费吧?兄弟,你说,这狗咬吕洞宾的工作好做吗?”
“咱们农民的文化素质普遍不高,接受新鲜事物可能需要一个过程,就拿前些年普及抛秧技术来说吧,不也一样?可到现在,你不准他采用抛秧技术他可能要跟你拼命。”
“可那些坐在高堂上的领导们干啥事都很理想化,完全不了解农村的工作特点和实际情况,就只知道躲在高楼大厦里面搞瞎指挥,凡事都想一蹴而就,心想事就成,以为这是一项益民工程,农民不参加就是咱们这些在基层一线的镇干部们偷懒,没把这个东西宣传到家。”
“按照县里的文件,今年农民参加合作医疗的人数要达到农村总人口数的50,,也就是一半,你自己分得多少任务?”
“你也知道,我所驻的回坪村委是龙山镇人数最多的村委,将近有四千人的人口,一半就是两千人,咱们驻村干部,包括领导,还有村委全体干部,共十个人,每人就得完成两百人。镇里规定了,谁没能完成任务即便是自己出钱替农民购买也要完成,没能完成任务又不主动替农民购买的镇里就从个人工资上扣凑够任务为止。老兄,料想今年想买条内叉过年也得跟你借钱买了。”
“那你说今天来县城也是为了这项工作,难道这县城里有很多回坪人?”
“是有一些。嗯,哪管他是不是回坪人,只要是人,他想办理合作医疗咱就帮他办理,一句话,只要能凑够人数完成任务就OK了,谁不是这么想?城里的人比家住在农村的人较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现在,镇里的那些街民按照规定是不能够购买农村合作医疗的。可如今大都参加了,所以我今天就来了县城,找些熟人鼓动他们参加合作医疗。”唐汉文诡秘地笑说。
“你们这般干法,领导会同意吗?再说了,你去游说街民们参加合作医疗,若到时人家真的有病又报不了医药费,你不怕人家把你给煮来给吃了?”
“领导也感觉这项工作压力大啊,他只管大伙能不能完成任务,哪还会去理会大伙是怎样完成任务的?至于参加了合作医疗的街民到时能不能报销医药费的问题,镇里自然有变通的办法。据咱们打听,现在个个镇都在变着各种法子来凑人数,要不然有哪个镇能完成任务?不信,你可以偷偷的跟李镇打听打听,问她附城镇是不是也是这样干?只是这事你千万不能在何书记面前说漏了嘴,就当作今天我啥事也没说。”
“你刚才说镇领导对这项工作有压力,难道何书记他就没有压力?”屈共志压底声音笑说。
“唉,咱们这些镇干部,除了二奶,要不什么都‘包’了。兄弟,往后做大了,就拉兄弟一把,哪怕把我弄到县政府大院扫地也比在乡镇年年岁岁的‘包’这‘包’那的强啊。”
俩人边吃边聊的坐了几个小时,结帐时,老板告诉屈共志说,有人已经替他埋了单,屈共志问老板埋单人在哪,老板说,那人姓区,也是小店的常客,他刚才在二楼跟几个客人一块用餐,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李海含打电话给屈共志,向他打听宇文通的手机号码。没多久,乌成才又打来了电话,说他把电话薄给弄丢了,也向他打听宇文通的手机号码。屈共志笑说,电信通今天怎地成了你们这些土皇帝们的热门人物,一个个都急着找他?乌成才问屈共志,是哪个乡镇的头儿也找他。屈共志说是李海含。乌成才在电话那边猛地一拍大腿,说,嘿,李镇的手脚还真够快的,不行,今天中午咱们得坐在一块谈谈。屈共志问他谈啥事。乌成才说,现在在电话不方便跟你说,等会我就回县城,中午我请客,你把他们俩人一块约到夜来香饭店。
何正东跟其他几个县主要领导开了个碰头会,就下一阶段全县如何完成上面下达的各项工作任务进行了探讨。这个碰头会一直开到十二点半才结束。临走时,何正东交待屈共志,要他就刚才几个领导讨论的那几项工作写个发言稿,并到相关职能部门找齐数据,并通知全县各部门负责人及乡镇党政一把手后天召开工作会议。
屈共志赶到夜来香饭店时,已经将近中午一点钟。乌成才见着他,笑说:“志哥,好在今天早上没吃早餐,要不然这会准会被饿晕了。”
“我看你现在就是饿晕了头,要不然说话也这般不清醒?”屈共志轻轻地拍了一下乌成才的脑瓜说。
“才哥这会不是因为饿晕了才脑瓜不清醒。”宇文通在旁嗞嗞的笑说。
“那现在世上还能有啥事让阿才头脑迷迷糊糊不清醒?”
“阿通手中握的东西呗!”李海含说。
“阿通,给我瞧瞧到底是啥东西威力这么大能把阿才弄得头脑不清醒。”屈共志说着想抢过宇文通手中握着的东西,宇文通却用力一推屈共志的手,说:“不能拿去,不能拿去!志哥,这份东西我可是花了两万多块才弄成的,现在就看他们俩个镇的头儿哪个出的价钱高,我就给谁!”
“乌镇,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别为了公家的事情伤了彼此的感情,依我看这两千人就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算了。”李海含说。
“李镇,你不知道,咱们枫河镇面临的压力大呀,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问了一下进展数字,才这个数,”乌成才伸出一根手指头说,“这个数字跟上回没多大进步明天又要报进度了,要是就依这个数字,咱们镇十有得挨批,所以李镇你这回就别跟我争了。”
“能完成一千也算不错了,咱们附城镇的农村人口比你们枫河镇多一半,至今也才完成一千多。所以,咱们镇的压力也蛮大呀。”
“一千?可怜呀李镇,这数字你多说了一个零。”乌成才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个“100”说。
“不会吧?乌镇,咱都认为咱们附城镇的进度慢了,想不到你们更加的慢。你没有把任务分解到个人身上?实行责任包干制?”李海含有点惊诧地说。
“暂时还没有,只是把任务分摊到各条村委会,让驻村镇干部跟村委干部一块完成任务。”
“我说呢,枫河镇的干部咋地就这么落后,原来你们还没有实行包干到户,还是走吃大锅饭的老路。老兄,你用计划经济时代的工作方法咋地做市场经济时代的活儿?这不大象你的作风啊。”
“我先前以为这项工作对于咱们枫河镇没什么大的难度,这是因为一来这个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是惠及农民的大好事,虽然刚实行可也会有许多农民参加的。二来我又这样想即便农民们一下子接受不了,枫河镇是个煤区,农民的钱也来得容易,毎个人花十块钱买合作医疗,农民们心里即便不大愿意也是不会去计较这区区十块钱的,可谁料想,农民们就是愿意拿出十块钱来买彩也不愿意参加这个让他们受益一年的合作医疗。真***这工作比前几年搞奔康工作还要呕气。这不能怪我的马仔们没做工作啊。先别说了,上菜上菜!”乌成才大声地叫着服务员说。
“乌镇,你们枫河镇的经济条件好,届时实在完成不了镇里就花十万八万块钱搞定就是了,反正你们镇每年的收入少说也有四、五百万元,这区区十万八万,还不是九牛一毛?你操什么心?”李海含说。
“我当然不操心这任务完成不了,只是你说的这个我也只能作为最后的杀手锏,实在完成不了任务时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我不打算镇里出钱,按照象你们的做法,把任务都分解到个人身上,谁没能完成任务就拿谁的年终奖金开涮。”乌成才夹了一块肥肉往嘴里送说。
“那你今天在阿通手上得来这两千人,归到镇里算是谁完成的任务?”屈共志问。
“这当然算是整个领导班子成员的了,班子成员首得要做个表率作用,班子成员都不能完成任务,你叫下面的人怎样去完成任务?”
“才哥这个做法好,反正这钱又不须自己出,多贴几张发票回去报就是了,又能起到表率作用,可谓是一举两得。”宇文通笑着说。
“好吧,乌镇,看来阿通手中的这两千个名额我就全都让给你好了,以免让你在下次会议上受何老板的气。只是阿通你啊,你再也别在咱们附城镇收集这些愿意参加农村合作医疗的居民名单买给别人,你也知道这合作医疗工作难度的,这城镇居民是咱们用来作为充当完成任务数的总后备军,你别老挖我的墙头角啊。”李海含跟宇文通喝了一杯说。
“这你放心好了,咱这手上的这两千人没有几个是本县的人,都是从市区上找来的,城里人就是城里人啊,人家一听说有这个东西,就千方百计想找门路参加这个,钻空子报销医药费,哪象在农村,这些人一辈子都该姓穷。”宇文通笑着说。
“后天就要召开全县工作会议,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关于合作医疗工作的事情。刚才何书记才交待我要做好这次会议的一些准备工作。阿才,你们枫河镇的进度既然这么慢,最好能在明天上午就能把阿通手上的这两千人弄上去,我也打算明天下午才到县合作医疗办收集数字,你抓紧点。”屈共志说。
“这你放心,志哥。”乌成才说着从包里拿出电话,打通了镇里主管合作医疗工作的领导,要他从镇里抽调二十名干部,三点钟在镇会议室集中。
乌成才要宇文通拿过他手中的花名册,宇文通不大愿意,说:“阿才,这兄弟归兄弟,依我看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好吧?毕竟,这不是才几十块钱的事啊。”乌成才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以为我经常到澳门赌钱,身上随时放有几方水?你这会就跟我一块到枫河,我立马叫财务兑现给你,行吧?”说罢硬是从宇文通手里抢过花名册。
“阿才,你老爸可不是想退居二线了吧?”屈共志问。
“不是我家老鬼想退居二线了,而是何老板有这个意思,他说我家老鬼年龄也有这么上下了,想给我家老鬼弄个正处级待遇退居二线算了。”
“那天我是听到有这么一点风声。那乌书记的意思怎样?”屈共志说。
“好还能怎样,我家老鬼说,组织上啥时候把我再提升为镇党委书记他就啥时候退居二线呗。”
“这也符合咱们县的常理,以前县里的领导有哪一个不是这样作安排的?不过,阿才,你的手里还握里一张王牌呢。”屈共志说。
“你是说我岳父?”乌成才说,“我是想依靠他,可谁知道我跟他女儿能维持多久?”
“怎么,你们两口子现在在闹不合?这结婚才几天时间?”
“没闹不合,可是我没信心啊,我怎地不知道,外面的人都管叫我老婆为结婚专业户,来到这世间对啥事都不感兴趣,就是对离婚结婚的事情情有独钟。”
临走时,乌成才这才好象记起怎么东西,对屈共志说:“志哥,你现在还没买这个随时听(手机)吧?这咱们兄弟有紧要事要联系可不大方便啊,再说,你的门面也需要这个才配。这样吧,趁今天大伙在一块,咱们几个凑个钱,你自己去买个回来。怎样,李镇?”
“这当然不是问题,我凑一千。”李海含说罢从包里拿出一千元。
“我也出一千,现在买好点的手机起码也得四千,这样,电信通,反正你的钱来得也不干净,你这个奸商就出两千,拿来!”
“我,我出两千?”宇文通愣了一下,说,“我的钱再怎么不干净也是凭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哪比得上你们,多弄几张发票回去冲数就行了?既赚了人情又不须花自已的钱。”
“就你家伙会说话!当年考试时志哥给你丢答案,你咋地不嫌志哥给你写的答案太多了?再说了,你整天让志哥牵线安排一些人见何老板,你从中得到的好处还会少?没良心的家伙!”乌成才狠声地骂说。
“我可不是心疼这两千块钱,我是说,这个规则对我不公平。”
“阿才。这钱我咋的好接受?我欠兄弟们的东西已经也过多了。”屈共志说。
“志哥,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再说了,电信通这家伙钱多就不是好事,上回他到县人民医院去检查他射出的精子成活率,你猜是多少,才百分之几!你说,咱们不帮他花钱还能对得起他吗?”乌成才大声的笑道。
“共志,乌镇说的对,咱们这是谁跟谁啊,咱们现在有能力为你创造这个方便,你就别再客气。再说了,你在老板身边,往后有甚么风吹草动的事情也可以及时的跟大伙联系,往后咱们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李海含也在旁边劝着说。
屈共志当然明白李海含“现在有能力为你创造这个方便”的话里意思,心里又想起那天跟小康借手机的事,他最终还是接受了。
屈共志搭上李海含的车回县政府,两人谈起颜主权被判的事。屈共志说,这个家伙在龙山目空一切、肆无忌惮的敛财这么多年,现在落网了,也才仅仅没收他的非法所得五万元,也只判了五年,这一时间还被拖去了两年,实际上就只判了三年,这不让整个龙山人都觉得可笑吗?李海含对这件事情倒显得非常的平静,她说,这么个判决结果是意料中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他这个人的能量在本县确实不一般,咱们能把他弄到这个地步就算成功的了,还能指望法律有多公平威严?
车到了县政府门口,屈共志刚想下车说再见,李海含又忽地又问他:“到这县城一个多月了,没找过贵娴?”屈共志摇了摇头,说:“这么多年来,我吃了她无数的闭门羹,心里都有点心灰意冷了。不想也敢去找她了。”
“打算放弃了?”
“……”
“天若有情天亦老。贵娴的脾性也太犟了,下回我找她好好谈谈。”李海含说。
“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可别跟咱们男人比,咱们男的四十还是一支花,八十岁还可以开花,碰着有合适的就把婚给结了,别让家里父母亲以前操心你跳不了农门,现在又操心你嫁不出去,一辈子为你操不完的心。”屈共志笑说。
“你是在存心笑话我嫁不出去吧?好啊,那咱们来个约定,你哪一天结婚办喜事,我也哪一天结婚办喜事;或者是我哪一天结婚办喜事,你也得哪一天结婚办喜事,看是你娶不到老婆还是我嫁不出去,怎样,敢不敢跟我争这口气?”
“好啊,咱们俩整天斗嘴也斗腻了,今回就来个斗谁结婚快,你不怕嫁错老公难道我还怕娶错老婆不成?”屈共志大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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