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铁青的苏哲在心里早把姚龙剁成了肉酱,仍不甘心受此大辱,俯身说道:“若无人能保护殿下完全,臣实在放心不下!”
信王朱由检抬手一指姚龙,脱口而出道,“本王有姚龙保护——”骤然瞧见姚龙一脸苦笑,立刻明白过来,可是为时已晚,那苏哲已经抢先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臣试试他的功夫!”
什么试试他的功夫,要他的命才对!信王朱由检想要补救,咳嗽一阵道:“姚龙自然不是苏提督的对手,不过对付僵尸却是绰绰有余,这比试就免了吧!”
苏哲轻蔑地看向姚龙,挑起三根手指道:“三招!只要他能在臣手下三招不死,臣立刻二话不说,带兵围剿蒙山!”
轻视自己到如此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姚龙一咬牙,豁出去了,大方地笑道:“苏大人真是生了副好心肠,知道我姚龙有九条命,巫蛊道风萧晓手里丢了两条,皇极僵尸韦青青那丢了三条,恰恰还剩四条命,刚刚够撑过你三招的。”
就算心中憎恨姚龙,也不由对他的胆气生了敬意,苏哲微微拱手,匍匐着朝门外退去,“臣先告退,两个时辰后在此等候。”
这些年,里里外外方公公可没少被苏哲欺侮,因着功夫没他好、地位没他高,除了在信王面前稍微得宠外,什么都被他压着一头,所以打碎的牙往往只能吞到肚子里,真可谓做梦也梦着他不得好死,现在姚龙让他吃了这个哑巴亏,蒙山僵尸哪是那么好应付的,就算不死也得脱身皮,方公公自然心花怒放,苏哲一走立刻笑道:“殿下,苏大人文韬武略,那是一等一的人物,现在有他领兵在外,有殿下坐镇于内,蒙上僵尸指日可平,可喜可贺啊!”
信王朱由检压根就没听他说话,眼睛盯着苦笑的姚龙,问道:“姚龙,你如果以为苏哲这个提督是靠关系和银子糊弄来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姚龙心中不爽,大大咧咧地从地上爬将起来,没好气地说:“殿下,你说我会傻到看不出他有几斤几两?只是见他也太嚣张了,在殿下面前居然毫无顾忌地吆喝,这个时候我再示弱,没来由白白堕了殿下的威风。”
信王朱由检微笑着点点头,“苏哲平时也是这幅模样,一本正经惯了,也算不得对本王不敬了。话说回来,姚龙,你可真有九条性命?”
姚龙瘪了瘪嘴:“殿下真把我当成猫了,哪来的九条命,那是吓唬他的!手上功夫不如他,自然只好多用用心理战了,否则我岂不真的死定了?”
发现三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样,姚龙叹口气道:“这就叫好心得不到好报,美玉换了毒药啊!信王殿下,我若是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因公殉职吧,你会不会给我追封个什么忠勇伯的名号?”
方公公现在倒是真将姚龙视作了亲信之人,闻言道:“傻小子,谥号哪里是信王爷可以封得,那要当今皇上下旨才行!”
信王朱由检摆摆手,也舍不得姚龙就这样挂掉,劝慰道:“你放心,一会我让人把带着的灵丹妙药都取出来,如果这样还救不了你,本王向皇兄为你讨要一个忠勇伯就是了!”
姚龙咧嘴憨笑道:“殿下,我就是嘴上说说,忠勇伯是什么东西我还真的搞不清楚,呵呵……这样吧,殿下若是可怜我,便赏些银子和药材,两个时辰虽然不多,但足够炼制些符咒和道具,说不定到时就是我活命的稻草。”
信王朱由检点点头,“嗯,要什么尽管跟有来有去说,他们会帮着你弄齐备的。”
姚龙叩首谢恩,在两位公公的簇拥下出了后院,此时太阳已经露头,昏黄的阳光洒在鹅卵石路面上,就像一粒粒滚动的金珠,而原本冷清的县衙也随着一扇扇窗门的开启,逐渐开始嘈杂和热闹起来。
摇头晃脑走在前面的方公公好不得意,浑然没将姚龙的生死放在心上,而后面与姚龙并肩的柳公公则不同,宅心仁厚地叹口气道:“方公公,就为了难为一下苏哲,平白让姚龙丢了性命,却是有些不划算了,你怎么还高兴得起来呀?”
方公公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哈哈,“难为一下?呵呵,柳公公,这可不仅仅是难为一下啊,你以为凭着那个忘恩负义的苏哲一人之力,就能把蒙山僵尸给平了?妄想,江西卫所兵丁的战斗力我心中有数,就是普通的盗贼也能让他们闻风丧胆,更何况是嗜杀成性的僵尸呢?咱家说给你听,只消姚龙捱过三招,他苏哲这次就算侥幸没有死在僵尸手里,回到京城自然也有人乘机要他狗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柳公公仍然担心地看了一眼姚龙,压着声音说:“姚龙,你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咱们还是回去跟信王爷求求情,信王爷还是挺喜欢你的,不会见死不救。”
方公公猛地停下脚步,瞪了柳公公一眼后,笑着说:“柳惠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糊涂,姚龙若是没有把握,能应承下来吗?他可鬼精着呢,是不是?”
一直在心中盘算的姚龙见方公公笑眯眯望着自己,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见两位公公总被他欺侮,心中激愤,一时冲动就应承下来了。”
方公公见他表情诚恳,不无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家知道你小子仗义……唉,若非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咱家真的是不忍心你去冒险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姚龙你尽管说,就算倾家荡产,我也把事情给你办了!”
姚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略微踌躇便说道:“两位公公,我们修炼之人所图的为非就是仙丹妙药、法宝利器,而这些东西无一不是需要耗费巨资,所以——”
方公公还真怕姚龙打退堂鼓,闻言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好说,不就是银子么?咱家虽然算不上宽裕,但你的要求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尽力满足!”
姚龙拱手谢过,慢声说道:“若非形势所迫,我也断断开不了这个口,两位公公切莫以为姚龙贪财才好。”
方公公笑着摇头,柳公公却是个实在人,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也不看就塞到姚龙手里,轻声说道:“姚龙,你,是不是在考虑一下——”
“柳惠!”方公公冷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姚龙跟苏哲无冤无仇的,他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咱们啊!几百两银票,你也拿的出手?”
“不是咱家吝啬,只是——唉——”柳公公叹了口气,抓着姚龙的手紧了紧,然后晃晃悠悠独自朝东厢房走去。
方公公等柳公公走远,满脸不屑地呸了一声,笑道:“你别放在心上,柳惠就是这样一个守财奴,有点斤斤计较了……你先随他去看看,我取了银票就来!”
捏着手里的零碎银票,姚龙倒是对柳公公有了几分好感,迈步紧赶了上去,招呼道:“柳公公,姚龙不跟你客气了,这些银票可就收起来了。”
柳公公嘴角扯了扯,颔首道:“收着吧,收着吧,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至家中妻儿孤苦。”
姚龙道:“柳公公,你是不是觉得姚龙太过莽撞了?”
柳公公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仅仅是莽撞,你简直是拿性命在开玩笑!唉,应天司从开创之日起,便一直由天师道的传人领提督职,你可知道,苏哲是如何得到这个职位的么?他出身茅山道,十六岁因为误杀亲师而被逐出师门流落到了京城,穷困潦倒差点冻死在街头,幸亏信王爷仁厚,收留了他充当王府家丁。有一次信王爷与人起了争执,那人竟暗中找人施妖法来害王爷,幸亏苏哲警觉,不仅破了奸人妖法,还千里追杀,取了那奸人首级才折返回京……你道那奸人是谁,便是当时应天司的提督,天师张浩元!”
“他杀了张天师,不仅没有获罪,反而自己当起了提督?”姚龙好奇地问,心想若果真如此,那天下间修道之人怕不都要去找提督拼命啊。
柳公公叹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总之,苏哲若是想你死,你绝对熬不过三招,他跟你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姚龙,你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已经有如此修为,咱家实不忍心见你枉丧了性命啊。”
姚龙颔首答道:“多谢公公好意,姚龙心里自有计较的。”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西厢房,柳公公挥手退去周边的护卫,推门引着姚龙往里走,边走边说:“你有计较就好,有计较就好……其实苏哲就是轻狂了一些,倒也不是歹人,而且这些年也多亏了他独力支撑信王府,才不至于被奸人害了信王爷性命。说句心里话,咱家虽然恼他、恨他,却也不想他——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走进厢房,姚龙顿时眼前一亮,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只见偌大的房间横七竖八摆着不下二十口木箱,木箱之间的缝隙也满是奇珍异宝,随手捡起一件看了看,竟是一块上好的金云玛瑙,姚龙立刻喜不自胜地问:“柳公公,你们出门怎么还带着这么多宝贝啊?”
柳公公答道:“这些都是各地官员孝敬王爷的,从京城到江西,这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就积攒了这么多……信王爷说了,你有喜欢的尽管拿,不用通报他了。”
眼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姚龙一抹嘴巴,先把那块能炼制出上等鬼符的金云玛瑙塞进怀里,恬着脸笑道:“柳公公,能不能帮我叫上几辆马车啊,这里的东西我瞧着都喜欢得紧,呵呵——”
柳公公噗嗤一笑,嗔怒道:“这个咱家可做不了主,你要是好意思,自个跟信王爷说去,保不准信王爷一高兴,还真应承你了呢。”
顾不得再说废话,姚龙聚精会神地在宝贝中翻找起来,过去在鬼域廷的藏书阁中看过不少金药典籍,故而对有助于修行和炼制法器的物事也非常了解,这一翻找,顿时欣喜若狂,连方公公进来都没注意。
足足半晌功夫,姚龙挑出来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他还有小半的箱子都没来得及打开,这时方公公忍不住问道:“姚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你若是再找下去,恐怕没时间准备应付苏哲了吧?”
正偷着乐儿的姚龙闻言一惊,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呼出一口浊气道:“幸亏方公公提醒,否则真要误了大事了!我仔细盘算了一下,这里的东西算是比较齐备了,不过还是需要麻烦公公安排几个人在外面伺候着,毕竟可能需要一些简单的药材和器具要用到,有个人差使也能省下不少时间和麻烦。”
方公公原本就有些等得不耐烦,这正中他的下怀,也不急着掏出银票来给姚龙,点头道:“好的,那我和柳公公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了!”
眼瞅两位公公往外走,姚龙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大声说道:“公公请留步,姚龙还有一事相求!在下的妻子和小妹也都是修道之人,若是能把她们找来,定可以事半功倍,炼制出更多更好的符咒来,如此对付苏哲我也能多几分把握。”
“这个简单,我这就让人去寻他们!”方公公说着从柳公公使了个颜色,等他出去之后转过身来,抱拳冲姚龙盈盈拜倒,“姚兄弟,咱家能否扬眉吐气,就全看你的了!”
姚龙笑着回答:“公公放心,你也说我鬼精着呢,没有把握活命,是不会轻易应承下来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也要多加小心,苏哲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方公公说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