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的听着,一句都不敢插嘴。
隐隐约约的,心中好像明白了些甚么,又好像甚么都不明白。
白泽看我一眼,点头道:“你果然是个聪明孩子,猜得一点不错。”
我忙忙摇头:“不不,我并没有猜透,求尊神再多说几句。”
白泽便又叹道:“世人糊涂,从来只晓得骂红颜祸水,却不想那褒姒一介女流,她纵有错,又哪里敌得上那蠢物幽王?若不是他视江山社稷为儿戏,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偏听专宠,废长立幼,又怎会激怒申后之父申侯,迫其联合缯侯,犬戎,西夷,并终为之戮于骊山脚下,堪堪断送了周氏三百年基业?”
我感慨道:“了不得,您老竟是个明白人。其实幽王死时情形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申侯恨其入骨,不仅当面杀死他的儿子伯服,还令犬戎氏将那美貌的褒姒以轻车载之,带归毡帐取乐。幽王痛不欲生,到底死在了申侯剑下——身为帝星,那是我第一次为君王驾崩而陨落。”
白泽道:“说得不错,可你知道那褒姒最后是如何结局么?”
“……她既被番邦掳去,终不能有甚么好下场罢。”
“不错”,白泽叹道,“可怜她绝世红颜,祸水是假,薄命是真,终因不堪□,自尽而亡了。”
“啊……”
我心中自是唏嘘不已,又猛然间回过神来:“不对啊,我问你的是周宛如,你跟我说这半天褒姒做甚么?”
白泽道:“别急,故事才刚开始。”
“那褒姒既为龙涎所化,原是天生的灵物。只可惜周氏昏君败坏祖德,亵渎天意,终累得她受尽磨难,屈死异乡,她又岂能不心生怨恨?那怨气深深纠缠于她的魂魄,以至于她投胎再世后虽不记得前世因果,可与生俱来的怨气却驱使她不自主的往君王身边靠拢而去。她故伎重演,凭借举世无双的美貌再次成为君王最爱的妃子,把个王迷惑得无心国事,众叛亲离,不出几年便为邻国所灭。”
“只是可怜了这苦命的女孩。那邻国君王对她垂涎已久,软硬兼施强迫于她。因她抵死不从,那君王便将她装入麻袋,溺死湖中……”
“啊……”我一阵恻然,周身不寒而栗,“这名女子,可有名字?”
“有,”白泽道,“她叫西施。”
“……这,这是真的么?西施与褒姒,竟是一个人?”
白泽点点头:“故事还没有完。西施死后,其魂魄纠结着愈来愈重的怨气,转世再为丽色女子。这一回,她名叫赵姬,正是那堂堂始皇帝之母,与吕不韦,嫪毐等人秽乱宫廷的千古淫_妇。”
“……”
“赵姬死后,再世便是赵飞燕;飞燕死后,再世便是貂蝉,杨玉环,陈圆圆,以及历朝历代那些你甚至叫不出名字的祸国红颜——直至到了大治这一朝。”
“我知道了,”我默然接口,“这一朝,她叫做周宛如。”
“是的,完全正确。”
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着实平静得很。周宛如国色天香,任谁见了都不会相信她是凡人,如此不过是印证了先前疑惑罢了。
因暗暗笑叹,甚么叫资深美女,有谁比得上这种资深法?古往今来,历史从来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那些皇帝,那些男人,统统都她手里的,生生世世都在她一个人手里。怪不得泽鸾不爱我,她这样来头,我拿甚么跟她比?
白泽轻轻推一推我:“丫头,你怎么样?”
我一怔:“甚么怎么样?”
“怎么哭了?”
“我哭了么?——哦,真的,我都没感觉。”
白泽却笑了:“你啊——听爷爷一句劝,不要总是活在从前的阴影里,多多惜取眼前人才是真的。”
我用力点头,偏又哽咽难言:“是,其实我完全没有活在过去。我有君明在身边,我那么爱他,那些陈年往事早就忘干净了。只不过乍然知道事实真相,心里有些,有些……”
“有些不甘心是罢。”
“嗯。”
白泽在我身旁坐下,拍拍我的手背:“好孩子,爷爷知道你委屈。罢了,今天就算你不问我也告诉你罢,只要你肯平平常常的一天天过下去,不要总是刨根问底,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你跟东华不知还有多少万年的好日子在前头,切莫再伤心了。”
“爷爷……”
我爬进他光溜溜的,凉凉的肚皮里,终于哭了出来。
我不是抱怨母亲,只是活了这么些年,直到这一刻我才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来自长辈的温暖,以及安全。
白泽缓缓轻抚我的头发,微笑道:“紫微听话,家去罢,你已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我依依不舍道:“那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泽望着我,笑一笑:“我已经原原本本的答过你一个问题,这个可不能再告诉你了。”
不知怎的,我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丝不详的感觉来,因不管不顾的追问他:“不会罢?难道你我缘分只到这里了?”
“呵呵,说不得,说不得。”
我急了:“可是真见不到了?为甚么?为甚么你刚才宁可饶我十个问题都不愿答周宛如这一个?她究竟还有甚么厉害之处?”
白泽敛了笑容,目光远远的转开去:“我说了,她是先天的奇妙造化,亵渎不得,记着我的话罢。”
我还想再问,他却皱起眉头止住了我:“哎,你这丫头恁的不知好歹,我得说多少才够?刚刚才嘱咐你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最忌打破沙锅追问到底。走罢,我送你出山去,东华就要来了。”
他面无表情,威严无双,神圣不可侵犯,我不敢再行罗唣,乖乖闭上了嘴。
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这事不算完,不是见一面就能问一句么?我兜个圈子就回来找他,非问清楚了不可。
他驾起云雾,忽忽的将我送回天上。
——噫,许久不做神仙,腾云驾雾的感觉好陌生啊。
君明果然就在上面,一见我们先是微笑,进而又多看了我几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面上眼泪细细抹去。
白泽拍拍君明肩膀,同我道:“去罢,记着我说过的话。”
我默默点头,站到君明身边。
君明却道:“白泽尊神,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俩远远的走了开去,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讲甚么。
而我心里又不由的开始惦记周宛如的事,一阵悲催袭来,自顾自的转身去了。
过了许久君明方追上来,看了看我,又牵牢我的手,方微微笑道:“你呀,看似彪悍,实则心地比谁都软。真的舍不得他,过一阵我们再去看他就是了。”
其实我本想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舍不得他才难过。转念又想说这些干嘛,过去的早过去了,我还有那么长的未来要走——据说同身边此人还有几万年可以走。
我胸中甜腻,手掌暗暗发力,握紧他道:“你刚问他了罢?镜子在哪?”
“甚么?”
君明蓦地站住了脚:“难道你竟没问他?”
我也愣住了:“没有啊,我以为你会问——你以为我会问?”</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榜单胜利完成!
明天听更一天
kiss al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