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所谓贤臣
作者:玲临林      更新:2020-05-01 03:21      字数:2557

何子安出身世族,且自身本就是…

乃是足以在京城横着走的人物。

但——

“见过太子殿下。”他行礼。

太子本乃背对他,转身,道,“免礼。”

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殿下召在下来,所谓何事?”何子安问。

——彼时他,还是一介白身,仅是太子曾经的伴读罢了。

“正轩不必客气。”太子展颜一笑。

——而他彻底算是沉浸在那令他不齿温柔中,

上了贼船。

——

那年,表妹是头一回到他家,

他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个后来名动天下的妹妹。

——谁人皆想不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后来竟是如此这般死气沉沉…

“子安哥哥。”初见时,她是如此唤他。

比之他那任性刁蛮的妹妹奶糯许多,

他是彻底被此征服了。

因此,这一年来,他到哪都捎上这位可爱的妹妹,

逢人说项,顶三分。

——对了,他还带上表弟。

他那表弟…罢了,不提也罢,

反正,比之他那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不知是否是被他表弟的便宜祖母养坏了?

——他默默想道。

“子安哥。”表弟拉着他道,

二人在此泛舟玩水,

而表妹与月乐还是他的父母皆在岸上。

“看。”表弟拿出一只湖虾吓他,

他似装不经意被吓到的模样。

二人皆是半大小伙,嬉嬉闹闹,好不快活。

今春,一家人出来踏青,还带上何朗二位外甥。

好不快乐。

——“父亲,母亲。”他朝岸上挥挥手。

——母亲招着手示意二人过来,

下人泛舟,游回岸上。

——这日痛快极了。

……

再是后来,约是在长兴九年左右——时间过得太久,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罢了。

太子也就是先帝,来找他了。

先帝那时还是个少年,

——被嫡母与世家压得死死的他,愁眉不展,

他心中有数。

而自己却因有所顾忌,而心软答应了助他。

——太子终究非良主,此也是他知的。

只是,他终究放不下…

毕竟……

——

这年,他七岁,欲入宫为伴读。

他惶仓不安地站在,

他是第一次入皇宫,有些紧张。

站于大多大于他二三岁的候选伴读中,他终究是不起眼的。

他也知,自己怕是不会被选上,

看着身旁人皆二皇子四皇子等人被选走,心中满是懊恼…

“太子到——”太子姗姗来迟。

——讽刺的是,此名义乃是为太子选伴读的名义而来。

太子身穿白底淡蓝纹衣跑而来,

面色粉嫩,十分好看。

“拜见太子殿下。”众人行礼,

何子安他亦同,只是悄悄抬头偷看太子,

——太子真心好看。

“起罢。”太子轻声道。

“是。”众人起身。

太子挑选伴读时,脸色难看至极。

他见太子如此,心中更是紧张。

——太子,储君…

“你,唤何名?”太子如此问他。

堪堪光线,入他眼帘…

他答,“何子安。”

再后来,这便是这一生令他颠沛流离的开始,

——“这人,孤要了。”太子抬头,对太傅如此说。

他成了太子的第一个伴读。

他…要了。

——这句话,让他猛地抬头,却见太子微是复杂的神情。

此所谓之复杂,让他越陷越深。

……

后来的后来,

太子与他,终是从伴读至下属,

一路走过,他也明那人的心酸与努力,

——明是储君,却终不如…

贵妃生的二皇子,

——也非皇帝不爱,相反的,皇帝十分喜欢太子,

也是尽心竭力地培养他,

——只是,后宫终究是女人的天下。

——太子幼年寄居于栖凤宫,常是被动辄打骂,未曾有过半点好处。

因此,性格过于…阴暗,与多疑。

当然,他还是视太子为天,只是…

——

此为太子定婚司马氏嫡长小姐后,

不过是四月底,

太子约他一叙,

他去了。

但,实属不安——

如父亲所料,太子终于提出了,欲找世家女子为侧妃…

太子所言,不过我说与他听罢了——

“正轩,你可有在听?”太子倚着栏杆问。

他回神,答曰,“有。”

太子抿唇,忽展颜一笑,“那你觉哪家女子最好?”

话里话外皆是似模似样的苦愁。

他装作思索一番,答曰,“陈氏嫡女不错。”

太子微微诧异,“陈氏?”

——陈氏一族向来中立,但其根基稳重,且家大业大,若,与之结亲…

“是。”他应。

——时过境迁,年迈的他,仍旧记得,太子那闪着贪欲,笑着答应的神情。

他知,事在人为,

原先,他以为,入宫为妃的,乃是陈先德的孩子,

不想最后把表妹送了出去,其实他也是懊恼的,

而他也不知,如此拒绝太子,竟…

——

此乃春日,白雪皑皑渐渐融化。

他活了三朝了,也算三朝元老。

此不过是他那表妹的孩子登基十四年后,罢了。

——

年迈的何子安已是七十来岁的老人了。

廊下放着摇椅,他便坐于此,

摇摇晃晃睡上好几个时辰,

——左右是仗着底子好,身子骨硬朗,不当回事,

即使偶尔真的有些许凉意。

“咕咕。”廊下鸟笼里的鸟儿准时叫了几声,

院外,“哒哒”,传来脚步声——

“老太爷,该用膳了。”仆人唤道。

国公慢悠悠睁眼。

混浊的眼睛望了他一眼,才是慢吞吞地起身。

仆人忙去搀扶。

他现下也是蜗行牛步,步履蹒跚的老人了。

——

他院里种着一棵石榴树,

寓意着百子千孙之意。

意十分美好,

只是,他记得,此乃她的最爱——他早逝的同胞妹妹最爱。

看此树,他如见那二八年华的妹妹般。

他已是满心沧桑。

——

那年,花开正是艳红。

他的妹妹,就是这这年花开得格外妖艳时,死了。

他以为…

是他不好,卷她入如此险境,

再是后来,连表妹也……

他总认为,是他不好,

不曾想…

——

“你是谁?”他对眼前之人很是戒备。

——此为锦州太守府,他官职乃为锦州太守。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言,“我有一封郡守您该是十分感兴趣的信,”

“郡守您该看一看。”那人是如此说的。

他厉声喝,“莫是装模作样,本官对此物不感兴趣。”

那人笑,“未必。”

烟过,无痕。

信留于桌上。

——

终留了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