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他五岁,母妃乃是贵妃。
父皇常常来母妃宫中,
皇后此还待他和颜悦色——
毕竟,父皇乃是真心不喜皇后与司马家,
那时,赵氏入宫,钱妃健在,况且有着太后镇压,司马氏还是不敢像后来般,
明目张胆。
那时的父皇虽说是极其爱着母妃,
但却不敢明着宠妾灭妻。
况且,为了平衡党派之争,皇祖母一直押着父皇——
时而劝他去钱妃处,时而要求他去看望赵氏。
所谓的雨露均沾。
——
那年,他刚满五岁,
父皇彼时刚刚掌权三年。
他忙于政务,母妃也知,
父皇欲立他为太子,只是,他尚小,也欲缓一缓,
急不来的。
而恰在此时,母妃怀孕了。
那时,朝堂稳定,也算是清明,
父皇待后宫便松散了些,
而因政治稳定的缘故,太后退居后宫,
不问世事。
那时,还是宋姓的卫国攻打大厉,皇帝欲扬国威,试图御驾亲征,
巧的是,太后病了。
入庙占卜,又逢大凶,皇帝重孝,
遂,打消此等念头,乃派大将讨伐宋卫。
后,逢他母妃生产,乃为难产,
他父皇也是着急,
而他皇祖母忽犯病,头疼难耐,
他父皇便留皇后一人照看他母妃。
“是。”皇后遵皇帝命令。
彼时的大皇子仍是个孩童,站在门外踮起脚尖,朝内张望。
皇后蹙眉,“把大皇子拉开。”
她嘱咐身旁的宫人,
宫人自是不敢忤逆,“殿下不可靠近产阁。”
大皇子欲辩驳,但皇后重重哼了一句,“黄口小儿不懂礼数。”
大皇子不服,欲辩,
但转头见皇后不悦的神色,只能忍着,闭嘴。
却咬着下唇瞪着她,
那模样,似欲噬她心血。
——皇后怒意更盛。
“此等模样,等将来他登基了,还得了?”她暗想。
“殿下,莫气。”下人劝道。
皇后冷冷一笑,道,“吾怎能与一小儿计较。”
“娘娘英明。”身旁有人谄媚道。
——
后来,那是炎炎夏日,
他母妃入了产房,就未曾出来了。
他尚小,不懂为何?
“父皇,母妃呢?”他幼小不懂。
他依稀记得,父皇抱起他,痛哭流涕。
“父皇?”他十分疑惑。
“无事。”皇帝摸摸他的头,似感慨万分,“就剩我们爷俩了。”
“父皇…”此时何意,他不大懂。
八月底,母妃被追封为皇后,
——帝力压众人的异议。
他原被送于赵氏处抚养,不想赵氏——非常人心智。
父皇震怒,但也无奈——
为平衡世族利益,他不得动赵氏。
父皇权衡再三,将钱贤妃晋为贵妃,终将他寄养于钱氏处。
——
“儿臣李朝阳拜见母妃。”他道。
——不仅是寄养,皇帝还让他认钱氏为母。
贵妃见他身体瘦弱,便是蹙眉,“起吧,”她也是为人母之人,“过来。”
她招手让他来,
他走近。
钱氏摸着太子的瘦得凹陷的脸,“这赵氏是如何养太子的。”
她似露不忍,高贵如此,露出柔弱的一面,却也美极,似救苦救难的菩萨。
“罢了,”她自言自语,忽对身旁的婢女言,“将我备好的物品拿来。”
不过是一件衣裳,但比之他身穿的,好得多。
他忽感暖意。
——
不可否认的是,钱氏的确待他极好,
如亲子般,嘘寒问暖,
即使她后来有了七皇子,但从未苛待过他,
甚至于,厚待于他。
“母妃。”他握着她瘦骨嶙嶙的手,垂泪。
“阳儿,莫哭。”钱氏卧于榻上,生命垂危。
——此乃他至景坤宫第六年。
“母妃,呜呜。”钱氏生的皇七子哭得难以自拔。
李朝阳不知如何是好,
御医说她,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屋内一众仆人哭成一团,而钱氏的乳娘也是默默抹泪,
而钱氏母亲,也在此。
“阳儿,你听我说,”钱氏拉着他的手,“钱氏,如何,它往后乃是你的外家,”
她看向钱夫人,“母亲,你要与父亲好好说,好好,好好,辅佐陛下,好好,辅佐阳儿,”
她喘了口气,“阳儿,你与,与覃儿(皇七子)也得手足和睦,不可,不可…往后反目。”
李朝阳哭道,“母妃,莫说了,身体要紧,”
钱妃紧抓他手,“不,往后若你登位要当个好帝王,不可如…”
你父皇般优柔寡断。
话未完,便合目。
“母妃,娘…”李朝阳落泪,感此悲痛。
——时七月初九,时为贵妃的懿德皇后病逝景坤宫。
年末,时十一岁的皇太子带着年幼的七皇子还有秦山公主,住进了东宫,
此乃前所未闻,但乃皇帝首肯。
众臣谏而无用。
……
后来,妹妹秦山公主出嫁,七皇子李越季开府成了英王。
而因钱母妃的遗言,钱氏算是尽心竭力地辅佐他,
乃至于,他与陈氏的事,也是钱国公过府,与丞相商谈,
也是他极力促成的。
——毕竟护李朝阳,乃他女儿的遗愿。
而因钱妃病逝,钱氏后继不足,
司马皇后兴风作浪,
司马一族终究一步步壮大。
——
“正轩。”他幽幽唤道。
“殿下何事?”何子安应。
——此,他们于亭中湖畔,湖风轻吹,为酷暑带来一丝凉意。
“陈氏如何?”他言。
——他自是指他与陈氏联姻一事。
“这…”何子安委婉道,“陈氏好歹有着太祖的旨意,非是一时半会便可说服。”
李朝阳皱眉,话是没错,可…
“殿下,皇后殿下召您。”宦官通报。
“知了,”他言,“你先回。”他对何子安道。
何子安应是。
——
皇后召他,不知所谓何事?
“儿臣拜见母后殿下。”他拜。
来的,不止他,还有英王与赵氏子,冀王与李越胜,还有几个礼部臣子。
嫡母召见他们,不过是为了皇帝的生辰。
——而余下的皇子皆被外封,不在京。
皇后患头疼症已久,故不能操劳,
然,太皇太后与赵氏皆是近感风寒,也是无奈,
而再下,也未有高位妃子。
故此来商议。
——
十来人商议至午后,才堪堪议定。
皇后末了,还添上一句,“若待后年胜儿你娶了妻,母后便不必操劳了。”
似忘了,储君在场。
——
罢了,她司马氏向来如此…
所谓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