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公子的随从看来,刘子风这三人,两个是半截身的老头子,一个是书生打扮的少年,自己就算是用一个手,也能够轻易地将其中的任何一个打趴下,哪想到刘子风忽然露了这么一手强横手段,顿时那贵公子随从,立刻傻眼了。
他身后的一个护卫,更是立刻就凑到了那随从的耳边说道,”傅恒兄弟,小心一点,这少年厉害!”
废话!那贵公子的随从,也就是傅恒,没好气地瞪了那护卫一眼,心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当众耍了这一手,老子能不知道他厉害吗?只是自己强势出场,并且还一点不客气地将对方桌子上的酒菜都翻掉了,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他嘴角抽了抽,壮着胆子与刘子风对视着,但不到三秒钟时间,就败下阵来,顿时“怎……怎么?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吗?”见武力上似乎占不到三分,他立刻就将自己主子的身份抬了出来,毕竟现在无论是朱元璋还是刘子风及聂庆童,三人都只是平民打扮,就算是衣质材料,也是最普通的那种,他自然是想当然地认为,眼前这几个人,不过是会点江湖武艺的寻常人罢了。
朱元璋勾着嘴角冷笑,他还真的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居然有人在他的面前用“身份”来压制他。
刘子风也是暗暗好笑地随口说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天大地人物?”
说话间,那贵公子已经领着剩下的十个左右的护卫走了过来,皱眉对那傅恒哼道,“傅恒。你做什么事情呢?怎么婆婆妈妈,还不快将这些贱民轰走!”
那傅恒正觉得心中忐忑,一见自家少爷过来的,顿时仿佛立刻找到了靠山一般,立刻向那贵公子迎了上去,站在他的身旁说道,“少爷稍候,少爷稍候。小的立刻办好!”言罢,他转过头来,又是一副趾高气扬地对刘子风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家公子可是太子太师、颖国公傅大将军地长孙傅大少爷!识相的话,给我老老实实地闪开!”
颖国公就是是朱元璋在洪武十七年册封的大将军傅友德。
傅友德,元末参加反元起事。他是一位较早步入军旅的将才,他早年参加刘福通的起义军,每逢战阵必勇猛冲锋,拼死作战。身先士卒,而后他转战至四川,在四川投奔了明玉珍,但怎奈明玉珍不是伯乐,他不能识别傅友德这匹能征惯战的千里马,对之不予重用。傅友德对此甚是恼火和苦闷,于是他选择了离去。借着一个有利的时机,傅友德带领自己的军队去武昌投奔了“打渔郎”——陈友谅。但是这个“打渔郎”也同样让傅友德很失望,他每日只图享受,猜疑和争权,毫无进取之决心,开创霸业之动力,这使傅友德地内心感到了阵阵冰冷。他遂又有了放弃“打渔郎”
机会很快来了,元至正二十年八月,朱元璋亲自率领大军征伐陈友谅。兵锋直指陈友谅的军重镇江州。傅友德闻之,欣喜万分。他素知朱元璋赏罚分明,知人善任,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领导者,于是他率部投奔了朱元璋。从此以后,傅友德真正开始了他名闻千古的征战生涯,真正开始了他声震华夏的史诗篇章。
朱元璋爱其才,十分重用傅友德,便派遣其发兵攻取庐州。而后的鄱阳湖之战中,他更是以轻舟挫败了陈友谅前锋,复又带伤迎击陈军于泾江口,获胜后进军武昌,被朱元璋授予“雄武卫指挥使”。之后傅友德转战江淮之地,战功卓著。元至正二十七年,傅友德随徐达北征。领军独当一面。洪武元年他又攻取山东诸地,从通州入大都,继下保定、真定,守定州。从攻山西,克太原,进军陕西。洪武三年随徐达攻定西,大破扩廓帖木儿军,移兵伐蜀,取汉中。是年冬,封为“川侯”。次年,充征虏前将军,与汤和分道伐蜀,拔汉州,下成都。
而到了洪武五年,傅友德进击漠北,完成了他一生战斗中的一个大壮举——七战七捷。
第一战,傅友德率五千骑兵,兵进西凉,大败元将失刺罕;
第二战,傅友德兵进永昌,击败元太尉朵儿只巴;
第三战,兵进扫林山,活捉元朝平章
第四战,兵进甘州,俘获元将上都驴;
第五战,兵进亦集乃路,逼降元军守将卜颜帖木儿;
第六战,兵进元岐王朵儿只班的元军主力,抓获平章长加奴;
第七战,兵进瓜州,击败当地元军,缴获颇丰。
可以说,这七战,彻底奠定了傅友德无可争议的彪悍战功,于是被朱元璋晋封为颖国公。
洪武十四年,傅友德迎来了他一生中最后一场大仗——平定云南
傅友德亲自统帅大军三十万进击云南。
大军急进,长途奔袭,突然袭击,出奇制胜,很快占领了曲靖;而后分兵前进,直取昆明,元朝军队纷纷溃退。傅友德一鼓作气,攻占下大理。蒙古元朝在云南地统治土崩瓦解。云南全境为明军所占领。傅友德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大规模的一场征战。
此后,傅友德陆续参加了一些对北元的作战,他跟随冯胜,郭英,燕王朱棣横扫漠北,纵横四方,少有不胜。其为太子太师。
而眼前的这个傅亮宗傅公子,就是傅友德长子唯一地一个儿子。傅友德有三个儿子,长子当年随他南征北战之时,命丧沙场,只留下了这个一个独苗,因此傅友德对其可谓是溺爱非常,多年的娇宠。自然养成了傅亮宗目空一切地性格。
那傅恒本以为抬出自家的老大人,这刘子风等人自当是退避三舍。
谁料到眼前这三人听后,当中的那个流着尺许长白胡的老头却是哼哼冷笑道,“颖国公?傅大将军?好大地架子,好大的能耐,好大的官威啊!”
对朱元璋最为了解的聂庆童,自然而然地就从朱元璋地眼中察觉到了
的杀机。
不错,就是杀机!
傅友德可以说是随朱元璋东征西讨地开国功勋之中。仅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功高震主地大臣之一了。朱元璋早就在思索着,如何将傅友德也给拿下,只是因为那傅友德为官,素来谨慎,朱元璋一时也很难拿到他的把柄,治罪于他,想不到朱元璋没有动手,这傅友德的孙子,却把架子端到了他的头上。一时间,朱元璋自然是杀机更胜,只是老朱此人,心中越是动杀机,表面上就表现地越是平静,在说完了那一番“感慨”之后。他反倒主动站了起来,对刘子风与聂庆童说道,”好吧,换桌就换桌,反正这桌上的菜肴也已经被打翻了,有掌柜的免费再招待我们一桌,何乐而不为?”言罢,朱元璋转身向一旁的另一张空桌走去。而刘子风与庆童,自然是连忙跟了上去。
反倒是那傅恒蹬鼻子上脸地在三人身后阴阳怪气地叫道,“哼,算你这老家伙识相……”
朱元璋脚步一顿。脸色怒气一闪而过,但却有很快地就被掩饰了下来。第一个坐了下去,脸上又恢复成之前游玩时的那种轻松写意。
皇帝受辱,朱元璋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聂庆童却是气愤不已,三人再坐下之后,那聂庆童就瞪着一双老眼,死死地瞪着原本是他们坐的,而现在被那傅亮宗霸占去的位置。
—
“皇上,为何你……”聂庆童有些不甘地问道。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无妨,无妨,能忍人所不能忍,才是能屈能伸地大丈夫!”朱元璋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平静地表情,这一次,连聂庆童都没有察觉老朱实际上内心早就不平静了。
很快的,那掌柜地说免费招待的一桌酒席,就被送了上来,朱元璋呵呵一笑,第一个拿起筷子,说道,“吃菜,吃菜,庆童,算了,朕都不计较了,你有何必耿耿于怀!”朱元璋望着那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之前那一桌位置的聂庆童说道。
.::.了口菜。
而刘子风,奇怪,按理来说,以朱元璋地脾气,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如现在这般,完全无动于衷啊?
“少爷,这一次您从怀远征到良田数千亩,回京之后,想必国公大人定然会对少爷您刮目相看,赞赏有加!”就在三人各有心思,默默吃菜喝酒之际,旁边那桌就传来了那傅恒得意地声音,三人不经意间,又同时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傅大公子一行人的身上。
只见那傅大公子得意地笑了笑道,“那有什么,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少爷此言差矣!”傅恒立刻拍马道,“少爷如此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地办好此事,又令那些贱民们丝毫不敢反抗,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
傅亮宗显然很受用,他点了点头,口头上却是装出“谦虚”地模样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此事还没有完全了解,爷爷他还必须请示皇上请田之后,那数千亩良田,才真正属于我们傅家的!”
傅恒面前一哂,道,“那又有什么?这还不就是老爷他一句话的事情么?以老爷戎马关上,征战沙场的彪悍战功,这一点小事,皇上哪里回去计较!少爷您想啊,如今那驸马欧阳伦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据小人听说,欧阳伦收受的贿赂以及多年贩卖私茶所得的钱财,已达数百万之巨,想我大明朝,每年地国库收入。也不过是区区的两三百万两,而他一个驸马,就贪墨了比国库一年的收入还多的脏银,皇上还不是一样没有治罪于他,而现在那区区地数千亩良田,比起那欧阳伦之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又有何担忧的?皇上他肯定是一口答允地!”
“说的也对!哈哈!”傅亮宗哈哈大笑道,“不错,以我爷爷的功勋战绩,难不成还比不上靠女人才爬上今天这个地位的欧阳伦吗?哈哈哈……”
而此时,原本已经极力让自己表现地若无其事地朱元璋,脸色已经被气的通红,连端在手中的酒杯也被他捏的紧紧的。从他不住颤抖地双手上,就可以看出,朱元璋现在着实是被气的不轻。
“皇……老爷……”
“老爷……”
.:.|应,庆童与刘子风两人相识一眼,齐齐沉默,甚至连手中的筷子,都不经意地放了下来,静静地等候这朱元璋回过神来。
此时的朱元璋,脑子中乱哄哄的一片。以至于那傅亮宗等人,之后又再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是啊,他一心想要赦免欧阳伦,却刻意忽略了赦免欧阳伦。会造成多大地影响,开了这么一个先河,以后的那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们,自然会以此为标准来衡量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认为自己贪墨的那么一点点财产,比起欧阳伦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作为皇帝的朱元璋他。也就根本惩治他们的必要,如此一来,他多年地反贪政策,非但没能够收到成效。很有可能,那些贪官们,还会变本加厉。
朱元璋第一次在心中动摇了自己要赦免欧阳伦的决心,之前他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没有一次有这次这般,动摇地如此厉害。
有些事就是这样,你从当事人口中听到劝说,或许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一旦从不认识的旁观者口中听到了,却能够一语中的,直接命中要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等朱元璋回过神来之后,那傅亮宗刚好吃完,正带着那群护卫,前呼后拥地离去,望着那傅亮宗不可一世地背影,朱元璋忍不住嘿嘿冷笑,心中暗道,“战功?请田?傅友德,这一次,朕要让你知道,你错地有多厉害……”
朱元璋这一次真的动了杀机,而且他的杀机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浓重,傅亮宗及傅恒等人弄出了这么一出,直接就加速了他傅家地败亡步伐。
果不其然,等朱元璋回京之后,几日后,那傅友德就上朝,向朱元
,朱元璋毫不客气地就拒绝了他,同时就在大殿群臣严厉地将傅友德从头到尾呵斥了一番,直接让傅友德颜面大失。
而在之后的不久,朱元璋干脆就找到了一个小的不能够再小的事件,直接将傅友德逼死。
事情是这样子的,傅友德第二子傅让,在皇宫中担任殿前侍卫统领,那次,朱元璋召集文武大臣参加一个大型宴会,当他走到大殿上之后,发现傅让没有按照规定佩带剑囊,于是在众文武大臣,全都坐下来之后,朱元璋开始发怒,朱元璋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傅让痛斥了一顿。
朱元璋的威严哪是什么人都受不了的,地将军们尚且在他面前恐惧异常,何况是小辈?因此那傅让,自然是惊恐异常地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而傅友德疼惜自己的爱子,连忙站起来,准备替爱子辩解两句。
朱元璋一看傅友德站起来,就表现地更加愤怒。竟然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把玉带抓着,按在肚子下面,厉声对傅友德说:“你站起来有什么话说?哪个让你说话的?!”
傅友德被朱元璋震慑住,一时无语,只好低头坐下,默然不敢说话。这一举动就更加激怒了朱元璋,朱元璋立即又对傅友德说:“去你把两个儿子都叫过来!”
傅友德一听,心中自然有了怨气,于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准备出门叫他儿子,朱元璋更加生气了,当众扔给傅友德一把剑,厉声说:“干脆把你儿子地首级带过来吧!”
傅友德一愣。颤抖了一下,他的脑子在那个时候一片空白,突然一转念,便毫不犹豫的拿起剑,赌气似的出了大殿的门。片刻之后,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提着一把剑。带着血淋淋地两颗人头,径自走进了大殿,走到朱元璋的面前,既不行礼,也不叩头,只是愕愕的站在那里,两个眼睛盯着朱元璋。
朱元璋根本就没有被傅友德吓到,仍然很威严的看着傅友德。厉声说:“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做!你莫不是很怨恨朕?!”
两个儿子被自己亲手斩杀,那时的傅友德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他把自己儿子的头颅扔到朱元璋的面前,冷笑了一阵子,冷冷地对朱元璋说:“你不就是想要我们父子的人头吗?今天我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愿”说完之后,他自己拿起剑,当场自刎。
在场的所有官员都被这个场面给震慑到了,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殃及池鱼。而朱元璋还不肯善罢甘休,还立即传旨将傅友德满门抄家。全部发配去了云南。
可以说,明朝的开国功勋们,虽然大多都是死于朱元璋的迫害之下,如徐达,被其毒死,如李善长。以谋逆罪论处,但哪一个不是被朱元璋或暗地里,或阴谋诡计、废了一番心思,才将其除去,而如傅友德这般,被朱元璋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地生生逼死的,当真就绝无仅有。仅此一家了,悲哉,悲哉,可怜这个在中国的大西南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绝世名将傅友德。居然死的这么冤枉,这么无辜,不得不说,他之所以会落得了这种下场,与今日朱元璋与傅亮宗地这一番遭遇,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这些只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朱元璋心中郁闷非常,忍不住就一杯又一杯地大口喝酒,看的那庆童一阵心惊,他知道老朱最近身体在吃了护心丹之后,才逐渐好转,可就算好转,当毕竟朱元璋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啊,用这种架势喝酒,还是非常的伤身啊。
但是无论是刘子风还是聂庆童都没有开口阻止,聂庆童是不知道如何阻止,也不敢阻止,因为朱元璋现在的表现,根本就是异常地愤怒,一个不小心的话,即使时候他,恐怕都会大难临头。
而刘子风,则是不想劝阻,他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多,还担心老朱会不会伤了身体,他想的则是希望老朱能够借此机会想通其中的关键,那傅亮宗肆无忌惮,自以为得意的一番话,让刘子风看到了一个契机,从朱元璋现在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心底定然是波然起伏,十分的不平静,“或许,这样样一来,朱元璋会改变初衷也不一定。”这时刘子风此时心中想地最多的一个念头。
好在这太平镇的特产酒“荷花酒”,性子温和,度数不高,老朱一口气灌下了一壶,也不过是脸色微红而已,只是他那不住欺负的胸膛,还在说明朱元璋地心态并没有平复。
三人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坐在桌旁,一动不动,既不说话,也不喝酒吃菜,这个场面若是有人注意到的话,恐怕会觉得十分的诡异。
恰好此时,又一阵交谈,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老哥,听到没?听到没?刚才那群人说的,你听到了么?”
“哪能听不到啊,说的那么大声,听不到才怪呢!不就是颖国公府的人又要占地数千亩么?”
“可是,本朝洪武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他是最恨贪官污吏害百姓,危害社稷的了,不是说,官吏贪赃到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或剥皮处死么?”
“呸,那是前些年了,那时候的皇上,果然雷厉风行,手段强横,可如今,已经如不同了。”
“唉,是啊,贪官杀不尽,见财起异心,这几年贪官污吏又如蝗虫飞来。更有甚者,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恐怕只有皇上被蒙在鼓里。就比如这一次驸马欧阳伦的那件案子,若不是钦差刘大人将其揭发了,恐怕皇上还是每年都派欧阳伦送粮。然后欧阳伦每年也都贩卖私茶!”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古话民谚,历朝历代在所难免。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然而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其行难矣。呃……算了算了,反正老哥我与老弟你已告老还乡,眼不见为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本朝建号才仅二十余年,尽管万岁严刑峻
大案,未发者更不知有多少。如此几代以后,恐怕大明朝竟会逐渐走向衰败……”
“嘘嘘嘘……老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掉脑袋地!”
“兄弟我今天已经五十有六了,上无父母,下无妻.子,孑然一身,又怕得了什么?难道人家敢做。我就不敢说么?……真恨这世道不公,那律法,皆是行于贱而屈于贵,不说别的,就说驸马欧阳伦这件案情吧,如此私茶出境大案。咱大明朝自从开国之后,绝无仅有的一件大案啊,若是换成别人,一百颗项上之物早已落下,可是现在又如何呢?至今不见下文。”
“老弟莫要激动,皇上他英明果决,现在不是还没有下旨定罪么?或许,他会大义灭亲的。”
“屁话。欧阳伦论罪当就地处死。此事妇孺皆明。可是人家是天子娇客,安庆公主的夫婿,皇上怎么能让皇家金枝玉叶成了寡妇?”
“可是,天底下杀了贪赃者数十万。其妻其妾,不都是变为寡妇了么?”
听到了这些话,朱元璋的脸色再次变了,他扭头看向了出声处,却是两个老者在那里交谈。老朱心中百味沉杂,正要说话。
已有聂庆童“砰”地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指着那两个老者,喝道,“大胆刁民,就凭尔等身份,也敢妄议当今天子?”
.::自称无父无母,无妻子儿女的老者,却怡然不惧,他也直直地站起了身来,直视聂庆童说道,“怎么?我就是说了,又怎么了?律、贪赃践法的消息不径而走,传遍宇内,天下臣民谁不议论?难不成皇上他还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将天下所有的人的嘴吧都缝起来么?”
“哼!当今皇上圣意昭昭,英明果敢,又其实尔等可以揣测?尔等妄自活过半百,却连这等君臣之礼也不知遵守么?”聂庆童十分的愤怒。
但那老者,却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说的好听,可是真正受苦地,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若是皇上他真的是英明,也不至于事到如今,还未下决断了?”
.:.道不就怕锦衣卫将你捉拿?好好好,有胆的,就报上名来?”
“哈哈哈……听口气,原来阁下与锦衣卫有关系,哼,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夫陈进,乃太平镇安康私塾的先生,阁下若是想捉拿老夫,尽管派通知锦衣卫来!”那陈进,怒目昂然站立。
“喂,喂……老弟,你疯了……”原本于陈进一起交谈的另一位老者一听,顿时慌了,他连忙伸手拉了拉陈进,同时扭头对聂庆童笑道,“这位……呃!大爷,这个,陈进只是酒后失言,您不要计较才是!”
“哼!”陈进一甩衣袖,直接将那老者的手甩开,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又有何惧?老哥,兄弟我知道你有家室,所以,你莫要参合此事,同样的,老夫刚才的那番话,是老夫心底之话,句句出自本意,绝非酒后失言!”看得出来,这老者颇有些愤世嫉俗,而且胆量也着实的不浅。
“你……”聂庆童更怒,正要说话,已经被沉默的朱元璋一把拉住了,只见朱元璋站了起来,向那陈进微微一笑道,“先生一番话,令朕……呃咳……令老夫茅塞顿开,山水有相逢,相信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地!”言罢,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对刘子风与聂庆童挥挥手,说道,“走,我们回京……”
三人很快地就走出了大堂。只剩下那陈进呆呆地站着,有些疑惑地扭头对另一名老者问道,“老哥,刚才那位地话是什么意思?‘有机会再见?’”
“哎哟,我说老弟啊,你今天真的是喝高了。快快快,快回去收拾一下,趁锦衣卫还没有来之前,你赶紧离开吧,老哥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些银两你拿着当盘缠吧……”那老者从怀中掏出了钱袋,一股脑地塞进了陈进的手中。
陈进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道,“老夫这一生,郁郁不得志,空有鸿鹄之志,却无报国之门,如今已过半百,人生也不剩下几何,难不成老哥哥你还要我从此过上颠沛流离地逃亡生活?来吧,来吧,让那些锦衣卫来吧。倒也省的干净……”陈进说着说着,神色间也有些黯然,端起一杯酒,闷头喝下……
“老爷……”却说刘子风三人走出了客栈,聂庆童连忙跟上,还想说什么。朱元璋已经说道,“庆童,去将马匹牵来……”
“是,老爷……”聂庆童无奈,只得转身而去。
“子风,刚才那人,自称陈进是吧?”朱元璋忽然向刘子风问道。
“是的,老爷……”刘子风犹豫了一下。说道,“老爷,那陈老先生,只是一时失态。说了些不中听地话,老爷您也莫要太放在心上了……”
“呵呵……”朱元璋哑然失笑,“子风,难不成你以为,朕……我真地想要治罪于他?”
刘子风面色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朱元璋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我非但不会治罪于他,还会重用他!此人虽然年龄不小了,却是不畏权贵,又深明大义,着实是难得的人才,用来整治贪官污吏,正好合适,恩,刑部左侍郎恰好在上个月告老返乡,这一个月来,因为朕的心疾之患,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个空缺补上,好吧,朕今日,就要破格提拔他为刑部左侍郎,哈哈,我很期待,当那陈进,再见到朕之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刘子风已经目瞪口呆,乖乖,刑部左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比起自己的爷爷刘三吾还要高一级,而且还是手握实权,这个陈进,居然仅仅凭着刚才的那一番话,就直接从一个私塾地教书先生N级跳,跳到了如此高地地位,着实令刘子风有些眼红,要知道,当初他帮朱元璋处理了韩国公李善长,又整掉了锦衣卫
毛骧,才不过是从一介书生,跳到了从五品的翰林院在,这个陈进跳级跳的,足足有自己两倍了……哇靠,刘子风心底还真有点不是滋味——这人比人,还真气死人哪……
说话间,那聂庆童已经牵着三匹马回来。
于是三人上马,扬鞭策马返京。
等到了京城之后,天色已经大黑,刘子风这一次,没有随朱元璋进宫,直接就骑马回府去了。
却说朱元璋回到了宫中之后,随意地应付了几句闻讯而来地郭宁妃,就将其打发,比且表示,今晚无需任何嫔妃侍寝,他需要单独静一静。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老皇帝心中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有聂庆童,在三更天的时候,听到朱元璋的一声长叹,道,“是啊!朕虽想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从今往后,凡犯赃者,不分轻重贵贱,统统格杀!”
下定了决心的朱元璋,终于拿起了重若千钧地御笔,摊开空白的黄卷圣旨,亲笔写下了一道令他万分无奈的旨意,当他写完了内容,将御笔一丢之后,老朱缓缓地站起,走到了窗边,仰首望着无尽苍穹上的那一轮明月,老眼已时候浑浊,只听他喃喃自语道,“皇后,朕对不住你,没能兑现你临终前地托付……”
——————————
第二日,早朝!
百官照例按时到达,整齐地按文武东西排列成两排等候在大殿之上,然而他们等了许久,朱元璋都没有出现。
就在百官等的不耐,队伍已经隐隐有些骚乱和小声议论之时,司礼监大太监,聂庆童已是面沉如水地从侧殿大步走了出来,这个一向是笑脸迎人的老太监。今日忽然一反常态地摆出了这幅面容,机警地官员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果然,只见那聂庆童三两步登上了高台,立于朱元璋的龙椅之前三步距离,高声唱道,“皇上身体抱恙。今日不上早朝。”
群臣呆了呆,心中莫名惊诧,朱元璋身体不是刚刚好转了么?怎么又抱恙了,就在群臣们心中胡思乱想之际,聂庆童已经从袖中掏出了一卷圣旨,继续唱道,“圣旨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不及细想,赶紧齐刷刷地跪下。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驸马欧阳伦,接朕嘱咐起护送粮草之便,行贩运私茶之实,如此数年,私运私茶,已达数十万斤之巨,并多方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着禁军统领驸马梅殷监视,敕令自尽,茶货及赃银没入于库。另,着刑部监督,凡涉案官员。无论大小,皆腰斩于市!如敕施行,勿怠。钦此!”聂庆童将朱元璋苦思了一夜,才做出地决定,字字铿锵地朗读了出来!
“啊……?”跪伏在地的这一大群文武百官们,在听到了这张圣旨的内容之后,轰地一下,就炸开了锅。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而且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跪在前几排地驸马欧阳伦。
欧阳伦是惊得三魂七魄都要离体,全身瘫软地半坐在地上。一眼呆滞的模样,而且全身,更是瑟瑟发抖,面无血色。
见下方乱成一片,聂庆童大怒,忍不住大声喝道,“如敕施行,勿怠。钦此!刑部尚书吴大人,梅驸马,欧阳驸马,你们还不快接旨!”
被这一声喝,刑部尚书与驸马梅殷顿时回过神来,两人连忙叩首应道,“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二人话音刚落之后,原本瘫软如泥地驸马欧阳伦忽然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貌似疯狂,歇斯底里地叫嚣道,“聂庆童,你胡说,你假传圣旨,我不信,我不信父皇会下这种圣旨,你一定是假传圣旨……”言罢,他忽然发疯了一中的圣旨。
“大胆?”聂庆童双眼一睁,身形不动,一只脚却无影无形般地直接就踢中了欧阳伦的胸口。
欧阳伦只觉得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道猛地传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却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胸口一点疼痛都没有。原来,那庆童虽是一脚将其踢开,却是使了棉劲,半点没有伤害到欧阳伦。
欧阳伦正待爬起,那聂庆童已经冷然喝道,“禁军统领何在!?”
跪伏在地,目瞪口呆地梅殷顿时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连忙跃起,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了欧阳伦地腿弯处,梅殷可不比聂庆童,他与欧阳伦关系本来就恶劣,如今欧阳伦居然还敢在这个安全防范,由他所负责的大殿之上撒野,他自然不会客气,因此这一脚踢去。欧阳伦只觉得剧痛袭身,不由自主地就单膝跪下,脆弱的膝盖与坚硬地玉石地板地强烈碰撞,顿时令周遭地群臣们,都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一声膝盖骨碎裂的声响。
“啊……”欧阳伦仰首惨叫,却是瞪着梅殷大声骂道,“梅殷,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此时那刑部尚书已经接过了圣旨,聂庆童皱着眉头说道,“大殿之上,容不得喧哗!梅驸马,皇上有令,准欧阳伦回府再见安庆公主一面,你可率禁军押送欧阳伦回府,届时直接就在府中按旨意行事,然后自己回宫复旨即可!”
“臣接旨!”梅殷大喜,左右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大内禁军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驾着欧阳伦退了下去。
“众位大臣可以退朝了!”最后,聂庆童留些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身从侧殿离去。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