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夜来南风起
作者:尔佳ny      更新:2019-11-27 08:44      字数:2236

这样的平静只维持到了五月,这时候的天气已热得厉害,时常半夜里被热醒,濮阳临命人在屋子里放了两口大缸,都装满了冰块,这才有所缓解。

濮阳临过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冰块旁边看书,他一把将我捞起来,语气带了丝责备却很轻柔,“寒气袭人,当心伤了身子。”

我只冲他一笑,转眼注意到他身后的魏禧捧着许多东西,不等开口问,他先拉我坐到一旁的座榻上,“前两日黎府的那位夫人突然病重。”

闻言,我差点惊呼出声,他忙按住我的手臂以示安抚,一边继续说:“黎嘉贺已经请了子衡过去,只是他身为男子,终日候在旁边总归不合规矩。整个黎府加上宫里的女子,就数你医术最精,所以他想着请你过去帮着照看。我知此事颇有风险,但听说你曾得那位夫人照拂,与她关系甚好,所以还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听他说完,我半天没有出声,只是心里一团乱麻。

黎嘉贺专程请了连知韵过去,想是夫人情况不妙,自上次承恩寺一别也半年多了,虽知道她的身体向来不好,但怎么会突然病得这样重!

要说过去帮忙伺候,我自是万死不辞,可如今情况特殊,就这样冒然回去,再惹出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面前的濮阳临只静静看着我,也没再说话,倒真是来问我的意思,他这般放心让我去,莫非是有了什么筹划?

果然,见我犹豫不决,他轻叹一声,道:“旁辜山气候宜人,黎嘉贺已将他夫人送到行宫养病,子衡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屏去了一众侍女,只留了两个贴身的婢女伺候着。现在正值各军推演兵法,黎嘉贺忙着各处旁听,去行宫的时间并不多,那边的人也都打点过,只要谨慎些,应该没有大碍。”

他这一番话自是打破了我的疑虑,便连连点头表示愿意过去。

等我答应之后,他反倒有些失常,定定看着我,一动不动,脸上虽带着微微笑意,可眼神里却流露着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叫人看不明白。

“姑娘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候在宫门外,明日一早连太医便会过来接你!”打破沉默的是魏禧,他手上的东西原来是我的行礼。

扭头又看了看濮阳临,他早就猜到我会去了吧,所以提前让人帮我备好了东西,原来他眼神里的东西是不舍。

虽然他极力忍耐,但还是能被捕获到脸上闪过的不安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忙冲他灿然一笑,“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就回来!”

他这才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明朗许多。

面前这人曾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啊,我怎么会想着离开他呢?

去旁辜山的一行只有我和连知韵两人,郊外风光绮丽,安静和谐,我们都没有说话,一路默然。

一切都很适宜,所有的事都是那般顺理成章,找不出一丝破绽,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不安,昨晚的濮阳临,今天的连知韵,他们看起来虽然都跟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可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临近傍晚才到行宫,连知韵将我送到后便准备离开,也没有多余的交代,我终是忍不住上前质问是不是濮阳临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到我的话,只目光深邃的看了我半天,才说:“这地方离皇城甚远,虽说是行宫,但平时守卫并不森严,如此说,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听着他的话,明知其中的含义却又不愿相信,所以只摇了摇头。

见状,他无奈的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你忘了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了吗?这里没有濮阳临,也没有黎嘉贺,这是一个离权位之争的旋涡甚远的地方,若真想从中抽身而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明白吗?”

所以,这是濮阳临的意思?什么夫人病重,什么帮着过来侍疾,全部都是借口,他这般用心安排,只是为了让我离开!

他还是看出来了,我就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极力掩饰,他总会知道的,他是那样的了解我,甚至已经为我做好了决定。

将所有事情想通,我只淡淡问了句,“所以,夫人根本不在这里?”

“黎嘉贺的夫人和公子都在行宫,你若愿意也可以见见,黎嘉贺近日不会过来,你若要走,得趁他回来之前。”

听他这样一说,我又想不明白了,这不是濮阳临安排的吗?难道夫人是为了配合他?怎么可能!况且甯儿也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欲问个究竟,连知韵已不由分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极动容的说:“我还是更愿意叫你相宜,相宜,你是我见过的极少有的心性坚韧的女子,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跟陛下很像,一样不屈于现实,在逆境中奋力往前!但你们所追求的并不是一样的东西,他所去往的方向荆棘遍布,那样暗无天日的天地不该是你所归属的地方,你属于外面那片宽广的天地,我跟他一样,都不愿意看着你跟着一起陷入深渊!”

放开我后,他才看到我满脸的泪水,皱着眉仔细的帮我拭去,语气依旧坚定,“这一次,不要考虑任何人,也不要有任何负担,问问自己的心,你想到的究竟是什么!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不管以后身在何处,你对我,对他都永远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明白吗?”

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山脚下,我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大哭起来,濮阳临,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走之后,我独自在行宫门口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落下,四下一切漆黑,山间的微风带来阵阵凉意,被激得突然清醒,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记起方才发生过的事情,心里依旧不愿相信。

他说过,会将我拴在身边的,怎么这么快就要放手?分别了一年多,好不容易重逢,怎么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又要将我送走?

还有连知韵,他分明就是害怕我会占据赵妃在濮阳临心中的地位,所以才帮着他一起策划这件事,一定是的,肯定是这样!

一边这样想着,眼泪又决了堤。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挣扎,可为什么偏偏由你们帮我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