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将军叶笙的死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入都城暝幽城，直刺冥王宫殿。

我猜想，怕是仲梦再也不会回来了。真是好笑，当初谈什么报恩，现在怕是忘了吧？

不过，若是叶笙真死了，恐怕也只有瑞安落得泪是从心里流的。

我去邻福宫看望过她，她是真真的难过。确切的说，是伤心欲绝。

突然觉得仲梦这么做有些残忍。

瑞安并没有什么我以为的天崩地裂地哭泣，和往常一样。

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难过。

苏炎来看过她一次，亲口告诉了她叶笙为国捐躯的消息。赏了好些奇珍异宝，她淡淡地应了谢了恩。那里面有她一直想要的血珊瑚钏子，她一看也没看。

我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近日我常去邻福宫，昔日活泼可爱的瑞安不见，我仿佛觉得这很有可能第一次她知道何是忧。

然而每次我想试图安慰她点什么的时候，她总是说，“小七，我没有难过。叶笙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落儿。只是，这次出远门，没有告知期限，我不着急的，会慢慢等。”

我从没想过瑞安会这般。觉得最初思虑中怕她吵闹而为之头疼真是多余，以及若真是就好了。

瑞安十一年十一月廿十，卯时三刻，黎弋率东弋军几个头目跪在宫门殿前，一身缟素，将一口青木棺材抬进了群臣早议的朝圣殿。

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叶笙身份特殊，又是名传天下的天梁星降世，想必他的葬礼必定隆重。

我正欲离开，却瞧见瑞安公主远远赶来，身着正装，三步一叩首地朝大殿去，嘴里念着：南将军叶笙乃我公主府上人，瑞安特来请命带他回家。

她这话倒是不错，她满七岁那年，冥幽为了补偿她暂失叶笙，借机特赐了她开府。只是依旧住宫里，外面有人打理，为着的是给她办置点嫁妆罢了。她倒是聪慧，不说邻福宫，知道提那个空壳子。

描凤的金缕衣，八珠的金步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穿正装，仪容隆重，神态凝肃。

待三叩九拜之后，很艰难地开口，说，“叶笙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件事，是十一年前就父上亲口定了的。还望叶笙哥哥的后事交予儿臣去办。”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明明是那样明朗的人，我知道叶笙之于苏落很重要，但从没想过竟到这般田地。若是叶笙能知晓，怕是会开心坏了的。

苏炎到底是宠这个心头宝的，换做别人闹，怕是要吃罪的。可瑞安竟丝毫无事，还落了个全权负责让礼部配合的结局。

倒也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其实是，她竟点了我陪她去办这件事，说要个搭把手的。冥幽一并允了。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兴许，瑞安自从叶笙死后才明白她喜欢他。

可惜，我高估了。

她那日将叶笙的棺椁抬回公主府，那公主府，她和叶笙都是第一次进，一道过了门槛。我在旁边帮忙，本觉得该对她说出实情的。但回府的路上我竟见了仲梦，心下不好，大约叶笙真死了。

待我回去，她正安置灵堂，堂堂公主，不假于他人之手。

风吹开了窗纸，我上前给她披了件衣裳，问她，“瑞安打算以何礼安葬叶笙将军？”

“以兄长之礼，厚葬。”

我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想着左右已死，不如为他争点他想要的薄名。还未开口，却是尸体动了一下。

转瞬，瑞安一脸活泼可爱地对我，“叶笙哥哥会醒过来的，他只是睡了。嘘，别打扰他。”

左手食指放在嘴前做着嘘声的动作，右手轻煽示意出去。

我平生头一次觉得瑞安这身单纯着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