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已是黄昏。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醒来的。
这次救我的是仲梦。
仲小姐送来了一碗粥,舀了一勺,正好冒出颗枸杞子。白瓷易碎碗,央留一点红。真像落儿。我的落儿,白白净净,眉心红痣,可不就像我手中汤碗。
落儿,落儿……
落儿可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头疼的厉害,手握起来知觉也是钝钝的。
起手挥刀,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地生疏。
仲梦恰好进来,扶了把我的凛咧。
“这幅身子可是使得还好?”
我如被雷劈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忙跑去看铜镜。
剑眉星目,唇浅齿白,倒是副好模样,但不是我。
“我的容貌的?”
“只留下了眉眼唇齿。你伤的太重,我借了副皮给你。”
“谁的?”
“左鸢。”
“你给我用死人皮?!”
“你觉得活人谁肯给你换皮?”她依着门说着,不轻不重,放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仲梦,现下是何时了?”
“你倒是接受的快。”
“不然当如何?可有法子?”
“易容。”
我无法描述时下的心情,一时之间发生的实在太多。
“我的皮何在?为何换脸?我明明记得是一箭穿心,并未伤及脸额。”
“也是为了救你。”仲梦不知道什么时候铺开了一局棋,待执着一枚黑子落下,启口续言,“四方城一战,面上是攘外欺,实则是平内乱。现下黎弋坐镇得胜,东弋军正带着南将军叶笙的尸体班师回朝。叶将军英勇战死,黎老将军说敬佩守城气节,亲自合棺,全军缟素,让亲兵一路抬回去的。”
“你说什么?”我愤怒地握起她领口,这般动静,岂不是天下之大再无叶笙?邻福宫岂不是早已知晓?
“你的落儿怕是早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伤不伤心。哦,应该是伤心的吧,毕竟主仆一场,终归当有些情分的。”她并不在意,那笑意,仿佛在述说着胜利,“叶笙,你还记得,在义栙居里,你说过的话?“
她问,见我不答,也不恼,自圆其说,“你说,你今生非苏落不娶,生同衾死同穴,纵是挫骨扬灰了,也要在风中相拥。那日你说的那席当真是感人入心,可惜了苏落没听得,说与我何用?正如我当日所劝,万事别说那般满。如今你容颜不在、身份不在,那日言语便是笑谈。”
她说的句句在理,字字剜我心。
是啊,叶笙死了。
“我有心想游历天下,不如算作陪你散心?”
“我定当是要回到落儿身边的。”
“她的叶笙哥哥可是死了。”
“无妨。”
“你回去便是找死。这场战争本就是个阴谋。”
“无妨。”
仲梦咬了咬嘴唇几下,突然抬头对我说,“敢不敢打个赌?”
那眸子竟难得清澈潋滟。
“如何做赌?”我夹起之前她落的那枚黑子,发现竟然不稳,需拇指拖着方才行。结结实实心中一黯,我竟是个废人了。
“三月为限,你若能让你的公主爱上你,我便不再缠你,我们从此陌路如君愿;若不能,你便嫁于我,余生陪我看淮泊的潮起潮落。我逆天而行,于你有再生之恩,你若有本事得她心好生幸福,我便最后一次成人之美;如若不得,还不如侍奉于我。如何?”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并不识得眼前的仲梦,从未想过昔日咄咄逼人的姑娘在本可以趁火打劫的时候竟如斯善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