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者:李青依      更新:2019-11-05 02:35      字数:2303

啥玩意?

你连天气都知道,大娘你年轻时候别是个算卦的吧。

跟着李青依一起进了屋,外表看起来虽然破败,屋内却和小院一样,整齐到一种强迫症的地步。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有边有角,这样的被子对于一个盲人而言是不可能叠出来的,被子触感柔软,凭感觉是做不到的。

儿子一夜未归,老太太一夜没睡?

李青依陪老人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听她讲周宝小时候,絮絮叨叨的就那么几件事。

吴悠站在一旁,环视四周,这普通的小屋一目了然。忽然他瞄到了一个罐子,放在墙角,罐身平滑有光泽,刻着好看的纹路。罐顶有裂痕,蜿蜒向下,却没完全裂开,只是误了美观。

仔细看罐身有不少刮擦的很急,应该是用了有一阵了。吴悠的目光就集中在那里,李青依顺着看过去,也注意到了那罐子。

她笑着道:“大娘,说了这么久,是不是渴了呀,我去泡点茶吧。”

“粗茶早就没了,还没来得及去买,臭小子也不回来。要不……大娘给你们泡喝点糖水吧。”

吴悠很自觉地开口:“我去烧水吧,你们娘俩继续聊。”

木柴都是劈好的,一壶热水很快就烧好了。吴悠不慌不忙的进了屋,顺手去摸那罐子。

一打开,果然是糖。

他没往水里放,反而倒出了一点罐内的糖,悄悄收集起来。

“哎对对,小伙子眼真尖,就是那糖罐儿。”老太太未觉有异,一个劲的夸李青依的朋友会来事儿,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小伙子,你上次说,我儿卷入了不太好的事,现在大人查的怎么样啦?”

呃……

巡抚不仅啥也没查到,你儿子还死了。

李青依讶然的看看吴悠,后者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用很平静的语气开始胡说八道:“是这样的,其实好长时间以前,巡抚就有意提拔周宝,吩咐我暗中调查,那日偶遇老夫人,也是有意的试探。现如今巡抚发现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故而就派他去做事了。”

“啊……这样啊。”老太太皱着眉,额头的皱纹更明显了,层层叠叠,她有些不相信的样子,稍微歪了歪头,似乎在询问李青依。

迫于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安抚道:“嗯,是啊。大娘你不用担心啦,他忙的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吧。”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啥都能干。”

“好好。”李青依轻轻拍拍老太太的手背,一转身正对上拿着糖的吴悠,她忽然愠怒道:“哎呀!你也太笨了,这水都洒出来了。”

说着,放下老人的手掌,三两步走到吴悠身边。拿出一根银针,直接插进糖罐子里。

银针发乌。

二人无声的对视一眼,吴悠收好拿出来的糖,随手一扔就把罐子摔在地上。

只听一声脆响,罐子应声而碎。

李青依一愣,看向吴悠的脸满满都是不解,只见男人大叫着:“卧槽!大娘啊,对不起,我手一滑就把您这糖罐摔了,我赔你个新的吧。。”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好罐子,摔了就摔了,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小伙子没划着吧?”

“没有,唉都怪我,我给你把地收拾咯。”

说着找来院子里的扫把,将散落一地的糖尽数扫净。那罐子的瓷很厚,摔在地上倒不是粉碎,只是碎成了几大块,小心翼翼的用手捡了起来。

多数都扔了出去,只留下小小的一块,包在布料里,小心翼翼的放在身上。

那之后李青依又随口跟老太太聊了一会儿,糖水自然没喝上,这件事就像被刻意忽略一般无人提起。

临走之前,老太太固执的把两个人送到门口,李青依嘱咐着饭菜都做好了,就放在厨房,让她放心在家待着,明天会再来看她。

两人离开的时候,吴悠回头看那熟悉的样子,老太太还是会做那些不知所谓的无用之事,只是看的久了,难免心生感慨。

走出好一段距离,吴悠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那饭菜到了晚上都凉了,这老太太自己在家生火,能不能引发火灾啊?”

“不会的。”李青依想都没想,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别看老夫人目不能视,正常的家事都能做的。周宝的俸银也不少,住在这老宅子就是为了方便老夫人,你不用担心。”

“嗷。”吴悠想了想也是,那老太太连阴天都知道,他一度怀疑眼瞎其实是假的吧。

“倒是你。”李青依的语气里透着不解和稍微的责备:“你怎么还把人家的糖罐摔坏了。”

“这里面有毒啊,放她家就等着她把自己毒死嘛?”吴悠回答得理直气壮。

“可是……”李青依纠结了一下道:“你可以直接拿走,没必要直接摔了。”

“我偷偷拿走,然后老太太一摸发现她家来了个偷糖贼,一看你小时候就没干过坏事,都不知道长点心眼。”吴悠自怀中拿出碎瓷片和糖包:“拿去鉴定一下吧捕快大人,你是人证,这是物证,毒死他的可不是我,这下总能洗清我的嫌疑了吧。”

李青依默默地接过那两样东西,心情有些沉重。

“……”

少女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一个不幸。

要如何告诉这位老人,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是死在她的手上呢。

想要的证据找到了,可是却走入了不想知道的现实,无论老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糖罐中有毒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高堂老母,或因此被抓上衙门,最残忍的是,被迫相信自己杀害了儿子的事实。

即使是无心的。

情理上,巡抚不会给老夫人判罪。

但在她的内心,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一辈子都不得不背负着这无法洗清的罪孽。

杀害亲子。

这比任何一种刑罚都要折磨人,李青依想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样做,去伤害一个可怜的老妇人的心。

吴悠见她表情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几次三番的想开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她痛心的表情,忍不住还是开口道:“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能为老太太做的,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让死去的人瞑目,那就是你能做到的,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