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明媚,如邻家大小姐,专心致志的为病人施针,葱白的手指看起来纤长又柔软。
素白长裙,这位专注的医者,与那日相比多了几分疏离感,样貌虽未变,却多了莫名的清冷。
许是那严肃的神情和紧皱的眉头。
吴悠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扶着。
男人青黑的脸开始发白,嘴唇也失了颜色。
小童也观察到了,大叫道:“师傅师傅!你看他……”
“嗯,扶好。”女大夫叹了口气,给他把了把脉,拿出两个小药丸迫他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拔下了银针。
好听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双目看似柔和,眼底无一丝波澜,只看一眼就觉得寒彻心底。
医者,早已看惯生死。
“大夫……”吴悠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啊?”
“亲属?”女大夫擦擦手,扭头问道。
“呃……不是。”
“那就叫他亲属来。”
吴悠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是……不太乐观么?”
“还行吧。”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长长呼出一口气,刚要再说什么,大夫开了口:“如果明天他还没醒,就直接埋了吧。”
“啥?”他一下子懵住了:“不不、不对,不是还行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送来的太晚了。”大夫面无表情的说道,擦好了手便离开了,掀开布帘往后门去了。
双手纤长细白,仿若深闺绣娘。
正是这双手,却能掌握生死。
小药童看了看愣住了的吴悠,只慢慢把周宝的衣服整理好,转身回了柜台边,慢慢磨着手中的药材。
周宝歪倒在椅子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暗黄色的皮肤粗糙无光泽。
烛火忽明忽暗,晃动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再也映不进眼底。
寂静的药房里只有干枯枝条被碾碎的声音。
吱呀、吱呀……
植物死去,老旧的哀号。
这里是扬州城最好的医馆,有最好的大夫,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让那些老大夫都望尘莫及。
连她都束手无策,周宝怕是凶多吉少了。
好好的一个人,莫名其妙就快死了?
吴悠反应过来转身就想往后屋追去,被小药童拦下:“哎哎,你干嘛呀?”
“我……这、不能再救救他么?”
小药童整个挡在小门前面,仰着脸道:“我师傅都看过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咯,你再这样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吴悠转头看看周宝,沉思了一下道:“谢谢。”
说罢,转身背上毫无意识的男人往门外走,小药童抬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磨药去了。
此时天色已全黑,乌云顺着风势渐渐侵袭整个扬州城,争先恐后的挡住皎洁的月光,抬眼望去,只有一片漆黑。
万家灯火长燃,也只能照亮十里街市。
鲜少路人经过,没了人气,街道寂静得多。仅能听到不知哪家酒楼传来的猜拳声,似乎兴致勃勃,沉浸在他们的欢乐里,才不管屋外的喜悲。
走到没人的角落,扔下这烫手山芋就跑,必然无人会发现。
背他回家,见了老太太又要如何交代?
大侠多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他们任劳任怨、大公无私,活在道德的最高点。
流传于人口,名满江湖。
更多的原因是人们对美好的向往,方能创造出符合道德观的人物。
而当事故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往往却是人性的选择。
他瞥了眼角落,孤寂阴冷,吵吵嚷嚷的街坊四邻早就回家去了,月黑风高,正是偷摸干坏事的好时机。
扶好周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背起来。
静静的向黑暗中走去。
光线稀少,他们的身影一点一点被黑色吞没……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这雨如细丝,淋在身上却有一丝清凉。
天将亮未亮,乌云密布,层层叠叠。人们皆说这必是一场豪雨,怎奈雨丝如牛毛,也不知何时才能下完。
真乃怪事。
空中融了水汽,悄然凝作一片雾,悠悠渗满整座城。
放眼看去,近处之景还如往常,远方却朦朦胧胧,好似遮上了一片白纱。
叽叽喳喳的鸟儿大概都躲起来了,这日的清晨,寂静的可怕。
扬州城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家小小的店,此刻还未到开门时分,木门紧闭,窗户已经支了起来,屋内桌前的蜡烛已快烧完,滚落的蜡油堆积在一起,也不知烧了多久。
窗后隐约有个人影,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窗外。
小楼看似朴实无华,顺着屋檐有水滴落,在门口形成一小摊水坑,不停滴落的液体翻滚着地上的泥土,小水坑看似有些浑浊。
淅淅沥沥的雨声间,渐渐听出了脚步声。潮湿的泥土贴在脚底,每走一步都发出粘腻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清晨异常清晰。
步子很慢,每一步都踩的很实,似乎较为沉重。
窗后的人影微微一动,向外张望着。
脚步渐渐近了,人却还掩藏在雾气中,模糊间只有阴影渐渐放大。
看不出人形,只似一座高大的怪物。
一步一步走出雾气。
离得很近才看得清,是一男子背着另一个人,那人毫无意识,软软的歪倒在男人身上。脸色青白,脑袋垂在男人肩膀。
背人的男子也垂着头,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只有双腿在机械般的前进,一步又一步,慢慢向小楼走去。
屋内的人影也看清了,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那小楼的门开了。
林梓虚从门内走出来,一身装扮还是昨天的,发冠整齐,眼下一片青黑,似有些疲倦。
吴悠正背着周宝往回走,裤脚被小雨打湿染成了深色,见门开了,赶紧把周宝放了下去。
林梓虚上前去扶,上下打量着狼狈的两人,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昨天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