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星辰寥落，弦月欲坠。白霜从睡梦中惊醒，枕边却是空荡荡，她莫名心慌，下床去找陆洧，推开门便看见陆洧一身白色睡衣背对着站在门外，像是在眺望着夜空。

“阿洧，你怎么站在门外？”

陆洧拉过她的手，温暖从手掌处开始蔓延，他柔声答道：“赏景。”

“这京都的夜空——可比延关的夜空，美得多了！”

白霜眼中闪过几丝不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阿洧，你是不是……怨阿泽，当年将你调往延关？”

陆洧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手掌摩挲着她的手，眼中晦暗不明。

“阿洧，对不起……”

“我，是挺怨的！可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愿意成为你的夫君，与你一同接受磨难！”他轻抚着她的头。

白霜紧紧环住他的腰身，道：“阿洧，有时候，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更害怕失去这份美好。我好怕……像三年前那样……”

“不会的……”

“再说了，即算是哪天我又被贬了，不是还有女儿陪着你呢！”

白霜已经怀孕五月了，隆起的小腹已经遮不住了，她用手去轻轻抚摸小腹，像是在抚摸着新生儿一般，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温馨的笑容：“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

“我希望是女儿，然后……母女俩一起宠……”他将她环住。

那夜，弦月遥映星夜，晚风轻拂璧人，时光静默，岁月静好。

太医院。她就那样绝望地躺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一团烛火慢慢地靠近，她的眼前终于亮起来了。

“绾鸢！！！”顾清放下烛台，立即蹲下去给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手上，脚上的束缚感全部消失了，她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借着烛火，他依稀可见：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没事了，没事了……”那声音压抑而痛苦，他将她紧拥在怀里，之前的一切，他都不在意了，只要此刻，她好，就足够了。

她抓着他的手，将其放在她颈项处，表情极为着急。

“你……被点了哑穴？”顾清立即为她解了穴。

“顾清，那个女人她是骗你的！她没有下毒，她的目标是你！她本来是要……”

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嘴唇，顾清没有理会她说的话，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顾清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顾绾鸢躺在他怀里，再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任由着他将她抱回了钟粹宫。

宫里当值的太监看见顾绾鸢被顾清抱回来了，心里一阵奇怪，却又不敢问，只能领着他进了顾绾鸢的房间。

“娘娘今夜受了惊吓，你们好生照顾她！”顾清冷声吩咐道。

那太监哈身道“是是是。”

他坐到她床榻边，为她理了理杂乱的头发，道：“他要是待你不好，咱们就回家……”他起身离开，顾绾鸢不自觉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顾清，对不起……”她嘴角嗫嚅。

“乖，好好睡……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他唇畔牵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替她掖好被角，然后，转身离开了。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可当再次醒来的那一刻，才知道，她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她还是那个玉妃娘娘，她还是顾平虚手中的棋子，他们，还是逃不开命运的束缚。

第二天，白泽酒醒了，到她宫里来看她，只觉得，他们之前，早已筑起了一道高墙。

堂堂殷国的皇帝，站在门外，却迟迟不敢进门。他醒来了，王公公便同他说了昨晚宫里突发变故，玉妃娘娘是被顾大人带回去的。混账东西！偏生那时他醉得一塌糊涂！他怨恼，只怨自己，明明是一国的君王，却连保护好她的能力都没有。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总是别人，不是他！

“绾鸢，朕……能进去吗？”他竟然在向自己的嫔妃请示。

顾绾鸢打开了房门，俯下身行礼道：“臣妾有失远迎，望请恕罪！”她的语气淡漠而疏离。

“绾鸢，你有没有受伤？昨晚……朕……”他叹了口气，终是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似乎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他只有说出这三个字，才能稍稍纾解心中的愧疚。

“皇上不必自责，臣妾昨晚不过是迷了路，酒力发作便晕在了路上，兄长这不是已经将臣妾平安无事地送回来了么？”她朝白泽微微笑着，那笑意却只是浮在脸上的。

白泽犹豫了片刻，忽而道：“那个，那天……朕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了……朕，只是一时情急。”

“好。臣妾说过，臣妾会努力去理解一个帝王的。”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白泽不知道要如何同她说清楚，总觉得她好像误解了自己。

“皇上，臣妾新得了些普洱，香气清鲜，滋味甘醇，不如请皇上品鉴品鉴？”她岔开了话题，说着便招呼来宫女准备沏茶用具。

凉亭之中，她亲手烫壶、置茶、温杯……件件事做得有条不紊，白泽坐在她身侧，看着她低头认真做事的模样，有些出神了。

顾绾鸢亲手斟上一盏茶，道：“请皇上品鉴。”

白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有几分落寞，他接过茶盏，只是亲抿了一口，唇齿清香，他只是淡淡道：“玉儿沏茶手艺倒是不错！”

“谢皇上夸赞。”她的话客气而疏离。

“不过……还是不如客栈里的那杯茶！”他脸上笑意浅浅，意有所指。

“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懂。”她明明什么都听懂了，却不想与白泽再亲近半分。

白泽微微一愣，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顾绾鸢对他，像是从未动过真情。“不懂……那就算了吧！”

他又端起茶盏连喝了几口，喉咙一阵灼烫。

“明日春猎，你随朕同行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