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腊月,王府还是一派冷清,与严寒的天气倒是可以一比。这些天来,顾清日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留宿在刑部司了,莫说是顾绾鸢了,就是顾平虚也难得见得到他一面。
这日,顾平虚也是一早就出门了,顾绾鸢天天被关在王府习女红,学礼仪,闷得发慌,趁着这空档,她悄悄溜出了王府。
当然,她不只是简单出来透透气,主要目的地还是——成玉坊。
刚进门,她便看见店内的古木柜上琳琅满目,各色美玉。一个男子立于柜台前,一身墨绿色衣衫绣着竹子纹样,适衬出一种古色古香,眉目似画,整个人的气质都融进了这家古朴的玉坊。
“你是这玉坊的老板?”顾绾鸢问道。
“正是成玉本人。”
倒是有意思,成玉坊——店主成玉。
“小姐想看玉么?”他微微一笑,说着便领着顾绾鸢四处看看这店里的玉。
“我不看玉,我想——请先生来帮我看一块玉!”她狡黠一笑,接着拿出了凌泊赠的那块白玉,递到成玉手中。
“先生可得看仔细了,我这块玉——绝非等闲之物!”
成玉接过那玉后,才看了两眼便赞口不绝,道:“这实在是块好玉!可否借在下多品鉴品鉴?”
“当然可以,只是,先生能否得知——这玉的出处?”
成玉眉头一蹙,无奈道:“说实话,我们殷国本就不是玉的盛产国,好玉更是少之又少,我的店里算得上是包罗了整个殷国的好玉了,但这白玉……似乎并不是本国的货,我也无从得知其出处啊!”
“前几个月我去那西梁采购了些玉货,虽是上成品,也比不过这块白玉啊!”他摩挲着下巴,很认真地说着。
“对了,前月,曾有个公子拿来块碧玉,让我替他做成玉簪,那碧玉倒是尖货!”
“那玉簪呢?”
“别人拿回去了!本店的效率还是毋庸置疑的!”成玉似是有些得意。
顾绾鸢仔细掂量着他的话:既然不是本国货……那凌泊难不成是混入殷国的细作?不对不对,他若是细作,也应当是混进皇宫啊!怎么偏生对宫外的案子起了兴趣?几经思考,她还是捉摸不透那凌泊。
这时,店外又进了个女子,薄纱覆面,她走近的瞬间,顾绾鸢都闻到她身上沁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了,这样的女子,要么是个药罐子,要么就是大夫了。
成玉见又有人来了,便将顾绾鸢冷落一旁了。
“老板,上次那块玉……”
顾绾鸢又在店中随意转了转,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只好悻悻离开了。
出了成玉坊,她还是满脑子的玉,加上昨晚凌泊的一番话,她越发的心乱如麻:顾清说了,还是不能平白无故收下别人的东西!怎么又想顾清去了……她猛敲了一下脑袋。
结果,刚左拐就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她抬头一看——顾清!
“顾清,你怎么……”
顾清将她往怀中一带,让她噤声,他的目光紧锁着成玉坊。
顾绾鸢到此刻,心中疑虑越添越多了:顾清不是应该在刑部司吗?为什么会在成玉坊外盯梢?
未容她多想,之前那个面纱女子从店内出来,顾清揽着她便也跟了上去。七绕八拐,竟跟进了一个胡同,那女子的身影忽然就不见了。
“怎么办?”顾绾鸢问道。
顾清环顾四周——有杀机,看来,是有人故意引他入坑。
果然,几秒钟之内,“唰唰唰”几声,许多黑衣人从周围的房檐上跳下,他们被瞬间包围起来。
顾清一声冷笑:“早知道不是简单的跟踪,就不该让你跟进来!”顾绾鸢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有些暖暖的。
“躲在我后面,自己小心!”说着,他腰身一旋,首先发起了进攻,两条长腿直接踢倒俩人,黑衣人群拥而上,他变换着招式与他们周旋,出招,挥掌,招招命中。只是,他虽忙于进攻,却还一心系着顾绾鸢,一直挡在她身前。
那群人似乎心领神会了他的软肋,便直接出刀去攻击顾绾鸢,顾清眼疾手快,一掌劈断了那刀:“找死!”语罢,他一掌击中那人的天灵盖。
好时机!一个黑衣人顺势一剑砍过来,顾清一时之间疏于防备,本能地将顾绾鸢推开,而他实打实挨下了那一剑,那一剑直接划破了他背部的衣襟,与衣服贴合的地方,不断涌着血,血肉模糊……
“顾清!!!”她失声叫出声。
顾清强忍着痛意,掌风一挥,将偷袭的那人震出好远,就那一掌也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他毫无防备地倒下,顾绾鸢冲过去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顾清……顾清!!!”她慌忙用手去捂住他背后的伤口,却只能感觉得到满手都是粘稠而温热的液体。
对不起……对不起,顾清……是我,又害了你……我应该听他的话的,离你远远的,你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先把东西拿过来,至于人——大人说了,先留着!”那帮黑衣人点头示意,围上去从顾清身上翻找出一沓纸张,为首的那人狠盯着顾绾鸢,道:“告诉他,这次,只是个教训!”
她跪在地上,抱着他,早已听不见身边的声音了:“顾清,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那一天,就是她,架着鲜血淋漓的顾清回到王府,顾平虚还没回府。等到大夫过来时,他奄奄一息,旧伤复发,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糟,她一直守着他……
“顾清,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同你讲……”
“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那是一种天崩地裂的感受,好似,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没有了顾清,她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他,她做任何事,都没了意义,就连活着,也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