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府中。顾平虚在书房中闭目养神，忽而房门“吱啊”一声开了，顾清信步走进。

“今日见着白霜了？”顾平虚没有睁眼，只是平静地问道。

“是。”顾清走上前来，坐上了那个顾平虚平日里常坐的座椅。

“本王以为，她会来拜访……”

“公主原本是打算先来王府的，父亲……与淮安公主之间可是有什么纠葛？”顾清侧过头，眼神中多了些疑虑。

“与她？倒是没什么纠葛，只是……她那驸马爷，就是本王拖下水的！你说，本王算不算得上是她半个敌人？”顾平虚忽而睁眼望向顾清。

顾清微微一愣，随即一笑：“既是你害了那陆洧，那你——怕早已是她的眼中钉了！”

世人皆知，长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十六岁那年，白霜被西梁细作挟持，她的命，是陆洧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他既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恩人。三年前，白霜被迫远走淮安，陆洧本想陪她一起回淮安，却因为顾平虚的一封奏谏，罢黜原官位，贬至延关，戍守边关。

“不过，她迟早也是要来的，父亲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那是自然。只是……这白霜既然回了宫，那陆洧……怕是在延关呆不久了！”顾平虚似笑非笑地说着，仿佛若有所思，甚至没有注意到顾清已经起身离开了。

顾清出房门时，已到了傍晚时分，他忽然想起件事情来，随即径直向府门的方向走去。

“世子要出门？”

“办点小事！”

晚膳时，顾平虚一人落座，面对着八仙桌上一桌菜肴，他竟提不起半点兴趣。顾清出门了，二夫人还在娘家不肯回来，他的其他女儿早已嫁为人妇，他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堂堂王爷，连半个陪着吃饭的人都没有。

“来人，将六小姐叫来，陪本王用膳。”顾平虚的声音有些苍凉。

不多时，顾绾鸢便来了，见八仙桌上的菜一口没动，静默了片刻，她移身至顾平虚身旁，替他斟了杯酒，淡淡然道：“王爷若是不想用膳，便喝酒罢！”她将酒推至他面前。

“王爷今日又是有了什么计划，要我去完成？”顾绾鸢故意讥讽道。

“计划？当然有！”顾平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王的计划——便是利用好每一颗棋子，成功地完成一次博弈。你知不知道，今日……那白霜回宫了，这场棋局，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顾平虚眯了眯眼。

顾绾鸢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只是入了座，开始用膳。

“顾绾鸢，今日怎么这般沉默了？”顾平虚也开始扒动碗中的饭菜。

“无论王爷是来警告我，或是给我下达任务，我都无话可说。”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随后的时间内，便只有筷子与碗的碰撞声，二人相对无言。

呵，原来，离开了权谋，计划，父女之间竟是无话可说。

顾绾鸢先起身，冷冷道：“王爷下次找管家陪您吧！我承不起您的大恩。”

她正要离开，被顾平虚一声喊住：“别急着走，顾清——还没回来用晚膳！”

“你陪着他便好了。”

“过几日长公主将要造访王府，你这几日便不要整日待在房间了！”

“你是要我去接待她么？”

“你可以这样理解。”

刚离开大厅，兴许是方才的气氛太过压抑，她只觉得此时神清气爽。抬头仰天，星辰寥落，忽明忽暗，像极了每一个宦海沉浮的人。

一个丫鬟侯在后院门口，见顾绾鸢来了，欣喜道：“小姐回来了，方才世子来过，见您不在便……”

顾清？他来干什么？他不是——要与我疏离了么？

顾绾鸢随着那丫鬟回到房间，明黄色的烛火照得房内通明，只是，房内空无一人。

“他走了？”

“世子见您不在便走了啊！”那丫鬟嘟囔着，刚刚她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这小姐怕是一直心不在焉罢！

“对了，世子给您留了个盒子。”丫鬟便说便从梳妆台上拿过一个木制雕花锦盒，看着倒是精巧。

“世子说过了，明年上元节，您才能打开……”

“明年上元节么？那他现在留给我是什么意思？”顾绾鸢心中有些疑虑，但那丫鬟也只是替顾清传了个话，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顾绾鸢只得作罢。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给迟了，可能就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