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如顾平虚所愿，顾清奉诏入宫，授官拜职。临行前，顾平虚将一卷画轴交至顾清手中:“清儿，这幅画，便委托你转交圣上了，权当作——我们平王府对皇上的谢礼了。”

顾清没有多问便应下了，将画轴收入匣中，便再未多看一眼。至于画中的内容，他更是无意理会。

金銮殿，一众大臣都在，白泽端坐其上。依照礼制，拜官受职便完成了，虽然只是封了他一个刑部司主司的职位，却令许多人好生眼红。

顾清心中一直对功名利禄无感，待众人退下后，他方寸呈上那装着画轴的匣子:“家父薄礼奉上，以谢陛下隆恩。”

白泽教人收下那匣子并放入内殿了，他此时心中所想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件事上。

“顾清，朕这几日还有件事情要差遣你去做！”

“皇上尽管吩咐！”

“今儿个也冬月初十了，转眼到了年末，朕想……将淮安公主接回宫！”

顾清对这位淮安公主并不陌生，她是白泽一母同胞的姐姐——白霜，其母氏一族籍贯淮安，因而白泽赐下了“淮安”的封号。这位长公主已离宫近三年，皇上想与亲人团聚，实属人之常情，只是……为什么要派他去接?

“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接淮安公主回宫?”

白泽缓缓开口道:“朕想过了，朝中那些老臣必然是不愿迎长公主回来的，三年前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至于那些个年轻的官吏，官位太低，一来贬低了我阿姐的身份，二来，若是那些老臣们从中作梗，他们怕是无力应对。只有你，背后有平王撑腰，能堵了他们的口，再来，你不会故意为难阿姐吧！”

“皇上多虑了，微臣与长公主素未谋面，又何来为难之说?”

“如此朕便放心了，明日你便启程，迎淮安公主回宫！”

“微臣遵旨。”顾清躬身行礼，正欲退下之时，他又顿住了，迟疑了片刻，他终是开口道:“皇上，微臣——有所求！”

白泽唇边漾起笑意，道:“你倒是直率，说说看，想求什么?莫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求朕赐婚?”

顾清一脸严肃:“臣，求一个疆场杀敌的机会！”

“你……不想在朝野为官?”白泽满眼深意地望着他。

“还是说……你有更大的野心?”

“臣只是觉得，疆场生活远比官场生活更适合我。与其在朝野之中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不如马革裹尸。”

白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片刻之间，心中了然。他缓缓开口道:“顾清，你可知——刑部司的指责是什么?”

白泽忽而转移话题，顾清虽是心中有疑虑，却还是如实答道:“刑部司隶属刑部，为四司之一，主管律法，按覆大理寺及天下奏诸案件。”

“不错，但你还漏了一点……”白泽别有深意地望向他。

“自建朝以来，刑部司——暗中直属皇帝，主管官吏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以及通敌叛国案件！”

顾清依旧一脸淡定，他隐约明白了白泽说这番话的用意所在。

“皇上有何命令，尽管下达！”

白泽伸手做了个手势，道:“十个，朕只要十个，只要你做到了，朕立马将年家的兵符交予你，出征作战！”

顾清没有片刻犹豫，俯身行礼道:“臣——一定不负众望！”

他深知，白泽这步棋走得有多妙，一旦他为白泽铲除大部分朝中党羽，势必会成为朝臣的公敌，倘若他无所作为，那兵符，怕是一辈子也遥遥无期了，如此，他何时才能摆脱顾平虚的掌控?

回到王府，如顾平虚所愿，顾清将白泽的话一一汇报给他，除了——那个允诺。顾平虚面色有些沉重，道：“你接下淮安公主一事，偏偏就中了白泽的下怀！”

顾清不懂得朝野之中的算计与心机，只是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迎长公主回宫，是皇上的意愿，朝野上下想拦也拦不住！”

“那你又何必去与满朝文武为敌？白泽——不过是拿你当枪使！”

“父亲此言差矣，若不能成为皇上手中的利刃，取得他的信任，又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兵符？”

顾平虚听了这话，神色略有缓和，思忖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白泽这个人，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更何况，白霜一旦回宫，情况——只会更加棘手！”

“对了，皇上可有与你提及婚事？”

顾清别过头去，顾平虚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听见淡淡的“没有”二字。

“你与赵晗的婚事，还是提得越早越好……”

“父亲，迎长公主回宫事务礼节繁多，我先下去准备了！”顾清未等顾平虚说完，便开口打断，语罢，便退下了。

自从顾清从刑场回来后，总觉得，他整个人——变了，不是他了。

顾清院中，顾绾鸢被赵晗纠缠着为顾清挑选东西。

“你看看这个顾清会不会喜欢？”

“哎，这个玉佩怎么样？还是……这幅丹青呢？”

“我听丫鬟们说，府里就数你跟顾清最亲近了，你肯定了解他喜好……”

赵晗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是的，这世人，从没有谁去怀疑她与顾清的兄妹关系。

“聚香阁的糕点我各买了一笼，你看看——顾清最喜欢吃哪个？”对着赵晗期待的眼神，顾绾鸢不忍心继续驳她的面子了，一眼看见了莲酥糕——比她做的，好看太多了。

“这个，顾清应该挺喜欢的……”她手指向莲酥糕的方向，赵晗刚要去把那笼点心包起来，忽而一阵男声从背后传来：“我不喜欢这个……”

赵晗转过头来，一脸懵圈，只看见顾清阴沉的脸。

顾清再没多说一个字，径直从顾绾鸢身旁走过，只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当时当刻，或许是那晚的那个拥抱已经彻底击垮了她的心，顾绾鸢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赵晗说道：“他变了……”

或许，变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