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回天缘凑合夺高席上
天方麒麟教一路北上,一行人行至陕秦陇县一带,在此地修整了几日。巧的是向来不曾铺张的李北殷,偏偏选了城中最昂贵的一家客栈。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此处客栈正是当日尚方含丹率众在北宗踢山后,在陇县修整之地。
这日清晨,端木赐和杜文秀分别立在李北殷门前,怯怯私语。楚征南、水银鲤瞧着二人贼眉鼠眼的往里听着,一阵对视凝眉。水银鲤示意他不要出言打搅,二人一前一后收敛气息,悄悄走到杜文秀、端木赐身后。杜文秀一边往里面听着,一边低声道:“教主昨天又说梦话了?”
端木赐点点头,撇撇嘴道:“喊了一百二十声澹台姑娘的名字,我昨晚肩膀疼痛,就没怎么睡,数得清清楚楚。”杜文秀嘻嘻低笑,说道:“教主到底是好眼光,那个澹台姑娘生的世间无二。他们二人又是童年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到时候教主把她娶进门,峨眉、天方教就此联姻,川地不攻自破,自此西北、西南连成一片,可就真是半壁江山了。你想想,教主从来不管军政大事,但处处走巧劲儿,成都唾手可得啊。”
端木赐一阵凝眉,鄙夷打量,啐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教主也喊了一百二十一声尚方姑娘的名字。”杜文秀啊了一声,双手抱胸,摇摇头撇嘴道:“教主只是一时间色迷了心窍,早晚跟那妖女一刀两段。你放心吧。”端木赐倒吸一口冷气,啪的一巴掌拍在杜文秀脑袋上,低声狠骂道:“你这个掌礼令!你又不是教主,你想个屁。教主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杜文秀怒骂道:“端木赐,放你娘的龙虎相会老鼠屁!教主婚姻可是本教一大事……不对!应该是头等大事!前线已经打得白热化,教主和那个妖女在一块儿混着,传到前线玉虎将军他们耳朵里,多打击士气。”
端木赐啐道:“啧啧啧,教主的终身幸福当是他自己做主,轮得到你我来管?笑话……”杜文秀嘿了一声,怒道:“教主年纪尚轻,万一被妖女迷了眼。怎么着?你老端木还要给那妖女牵红线不成?”端木赐挠挠头,说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教主和谁在一起,都是好事。到时候生个小教主,叫小澹台也好,叫小尚方也好,咱们不也能跟着都结亲了吗?”杜文秀哎呦一声,拍拍脑袋,叹道:“也对,这倒是,老杜咋个就没想想自己。本教前代教主遗命规定,教主结亲之前,四使五法均是不得成婚。哎呦教主年纪还小嘛,他才二十郎当岁,耗得起,咱们可都年纪大了,再过几年才结亲。别说生孩子了,生个猪都费劲。”
端木赐呸呸呸三声,骂道:“你他娘的才生猪,人模猪样的。”杜文秀人生的高大,体态健硕,略显肥胖,被端木赐这么一说,登时暴跳如雷,头发上扬。杜文秀、端木赐、杨味轩、应钟四人感情深厚,已是习惯如此笑骂折腾,但端木赐却是戳中杜文秀软肋。杜文秀哼了一声,喝道:“总比你端木老儿生个老鼠强。”端木赐人生的瘦小精干,双眼极是精明矍铄,处处透发一股精打细算的商人模样,常是被其他三人取笑是账房老鼠,闻言登时大笑一声,笑骂道:“咱们生的都是怪物不是,哈哈哈………对了,你说楚老儿要是生个娃,像什么玩意儿?”
楚征南登时脸色发红,尨眉一皱,正要出手奇袭二人,反倒是水银鲤听着好玩儿,小手将他嘴巴捂住,笑语不断:“楚哥,我想听听。”楚征南向来待水银鲤温柔,她平日里清冷之时楚征南倒是毫不怕她,可她若是一软下来,便拿她没辙,点点头,眉头紧皱。
却听杜文秀想了想,翻着白眼儿说道:“楚老儿嘛………楚老儿人生的俊俏,当是龙生龙,凤生凤。”楚征南闻言心中一阵得意,心道:“算是杜文秀这家伙没在银鲤面前胡言乱语,不然非打断他一条腿不可。”忽的又听杜文秀语气转折,抱胸说道:“不过嘛……楚老儿那么多红颜知己,你说是生个小碧青?小银鲤?小天姿?比教主还难决断。”水银鲤与楚征南对视一眼,羞的满脸通红,如遭电击,不敢直视对方。又听端木赐问道:“咋的楚老儿老毛病又犯了?还跟那个峨眉派弟子瓜葛不断。”
楚征南登时脸色一僵,正欲给水银鲤解释,忽的听到杜文秀啐道:“楚老儿说话当放屁,屁!你没见楚老儿得那姑娘送给一把青辞剑,天天他娘的腰间挎着,一天不卸下来。你说有猫腻没有。”楚征南脸色更红,水银鲤盯着他腰间一杆青辞剑发起呆来,不经意间流露些小女儿家的神态,颇为不满。
端木赐点点头,撇嘴道:“楚老儿比咱们教主还男人,教主身边最多……我数数啊……一个澹台姑娘、二个尚方姑娘、三个小令狐、四个石姑娘、五个岑夫人、六个西方人,总共也就六个嘛,虽然六个也不少了……他妈的楚老儿!就数不清了,年轻时候风流债太多了……太多了……比数碗里的米粒都费劲……”杜文秀哼了一声,啐道:“娘的楚老儿生男娃怕是小麒麟逍遥子,生个女娃怕是个小尚方含丹,机灵古怪的,反正……反正都是风流子。”
楚征南气的长眉一展,喝道:“杜文秀!端木赐!你们一个二个趴在这里搞什么鬼!”杜文秀、端木赐被这如雷喊声吓了一跳,打了个冷颤,回头嘿嘿尬笑,说道:“咱们……咱们不是给教主护法嘛。护法,护法……”楚征南气极败坏的骂道:“护你娘的头!教主在里面修养,你们一个二个在这里大呼小叫,还不忘数落楚某。楚某就不明白,咱们兄弟有多大仇,怎的背地里把楚某骂的一文不值!”
水银鲤跟了楚征南二十年,从没听过他爆粗口骂人,想是今天这两个家伙把楚征南惹急了,才口不择言。忙唉了一声,用手抚了抚楚征南欺负的胸膛,低声笑道:“楚哥别恼,到底是咱们悄悄听了二位讲话,你这样等于暴露了自己行径不是?你可是本教第二号人物,可不能在其他护法面前丢了身份。”楚征南闻言一凛,倒是觉着水银鲤话说的有理,也便没再骂下去。
端木赐、杜文秀对视一眼,齐齐嘿了一声,抱胸起身,痞笑道:“怎么的楚老儿,咱们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对,还是怎么的。”楚征南一阵语塞,心道他早年实在太过逍遥不羁,惹下无数风流债,如今被人当面对质,却是涩口无言,遭了报应,也便冷哼一声,拂袖喝道:“楚某行事自有分寸,不劳烦二位操心。二位能做好你们分内之事,楚某已经感天谢地了。”端木赐、杜文秀又嘿了一声,骂道:“楚老儿好大的官威啊。怎么的前几天古玉林还没打够,想活动活动筋骨啊。”说罢二人痞里痞气的挽起袖子,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楚征南失笑一声,奇道:“楚某武功在教主面前自然不值一提,不过二位嘛,楚某一只手就够了。”端木赐、杜文秀怒极发笑,抄起家伙就走了过去,端木赐喝道:“楚老儿,老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我就不信你能长出第四只手来。”水银鲤哀笑一声,羞的满面通红,躲到楚征南身后羞于见人。杜文秀也骂道:“屁!楚老儿,老话说的好,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对!老流氓!咱们哥几个今天非分出个你我高低不可!”
正当几人张牙舞爪之际,门前传来嗤啦一声,李北殷推门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几位啊,这是你们一路上第三十一次吵架动粗。”几人纷纷半跪在地,齐声道:“叨扰教主修养,罪该万死。”李北殷弯下腰,将几人扶起,说道:“几位起身吧,这里虽是龙门境内,但名义上仍是朝廷统辖范围,咱们不便引起旁人瞩目,以后且不必行如此大礼。”
楚征南等人向前,拱手道:“教主,属下压不住火气,一时间惊扰教主圣驾,还请责罚。”李北殷摆摆手,笑道:“我很早便醒了,都听到了,是杜先生和端木先生出言在先,楚掌教激愤在后,怎能归咎在你一人身上。”水银鲤笑道:“教主娃儿,自从尚方姑娘离开之后,你可连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在这么下去,你两个眼窝子黝黑黝黑,旁人还以为谁欺负了咱们教主。”
李北殷一阵愕然,旋即叹道:“我的确是……的确是担忧她的下落。”他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叹道:“长安城里的势力,何止相府一家,太尉府、国县侯府、尚书府、国师府,人人都欲将她擒到手向对手施压,向皇帝老儿邀功请赏。我确是担忧的紧。”水银鲤笑道:“教主这么担忧她的安全,又怎的当时不留住他。”李北殷刚欲陈述她是往家里去探望亲人,却听楚征南冷冷道:“银鲤,尚方含丹到底是朝廷中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现在襄阳一带军情激愤,她留在教主身边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只会打压前线士气。还是待她回家彻底跟相府断了关系,才是好的。”水银鲤点点头,旋即不再多言,李北殷亦是听出话语中的意思,独自一人往外走去,天方教几人收拾好行礼,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山上去。
他负手独行走在街上,似是街上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李北殷却是难忘她在怀抱里的温热芳华,这几日来竟是失了魂魄一般,茶法不思,人也消瘦了许多。但想着她再回来,会是该换个称呼称她,心里就一阵温热。李北殷走到陇县山路下,往上看去,心道:“爹娘的墓碑就在山上,也不知道她们瞧见我喜欢的女子,欢不欢喜,高不高兴。娘,她和你一样灵秀,一样聪明,我看着她就能幻想出娘的模样来,我们母子一生都无缘见面,这是我最大的遗憾。爹,孩儿似是又走上你的老路,似是要对峨眉的姑娘不起了,你会不会怨我?”
他长叹三声,心道:“澹台她……我该怎么办,我从不否认自己心里一直有她,她临别的时候,我还口口声声答应她要去峨眉山上娶她为妻,可转眼就………尚方说的很对,我真是两人都不想放弃,不想对她们不起……若是澹台能够同意,她和尚方一齐嫁给我,该有多好?或者尚方她……算了吧,小妖女个性那么阳烈,我敢说一句,她就敢从山上跳下去。顽劣的丫头,哼………”
李北殷带着众人登上北宗龙门派,为表诚意,无人施展轻功,步步虔诚。北宗奇山,青葱苍翠,仙云氤氲,神虹飞架,仙鹤排空而去,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李北殷走在青山绿水间,向远处望去,这里曾是他的乐土,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只是现在他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影子,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慢慢忘记那个最初的念头。
几人缓步而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山门前刻有北宗二字的巨石旁。待众人登上龙门山前台阶时,忽的听到门内人声鼎沸,并无往日道家修行之清净。李北殷一阵凝眉,心道:“距离推举武林盟主,尚有个把月的辰光,怎的此时就已经汇聚这么多人马?”楚征南走上前来,说道:“教主,北宗似是不太平。”李北殷点点头,说道:“可能发生什么事,静观其变。”
说罢他率众上前,却见守门门人正是前段时日照顾赵衡羽的王寒风,他见到李北殷回到龙门,登时喜笑颜开,拎着剑迎了上去,喜道:“北殷小师兄,你回来了,太好了,五师叔瞧见你一定很高兴。”李北殷一番打量,见他换了一身蓝衣道袍的行头,还改配文剑,神情气质皆是有所变化,笑道:“小寒风,你擢升正式弟子了不是?我真是羡慕。”王寒风唉了一声,笑道:“五师叔最近身子好了很多,左手剑炼的出神入化,用不着我伺候了。师叔心底好,瞧着我没日没夜伺候他,就给齐掌教提议,要我入了弟子名册。这不,这才第几天,就等到北殷小师兄回来了。”
李北殷听到王寒风说赵衡羽身子骨好了很多,还将左手剑法练就,心里甚是高兴,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问道:“咱们龙门洞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王寒风笑道:“是峨眉派和北少林、天山三派的高人先来了,想拜会祖师傅,给他问安。不巧的是祖师傅闭关尚未出来,不便见客,几派高人便在此盘桓了许久。”李北殷听到峨眉派的人也来了,当即心里一阵窃喜,喜道:“峨眉派的师太们也来了?你有没有瞧见……”楚征南忽的在身后咳嗽两声,低声道:“教主……”
李北殷脸上一红,拍了拍脑门,失笑道:“你瞧我,听到……听到苏姐姐她们到来了,心里高兴成至此。”旋即他咳嗽一声,正色道:“还请道长给在下引路,拜会贵派各位真人。”王寒风听到李北殷大吹法螺,当即乐不可支,喜道:“北殷小师兄,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学齐掌教学的最像了。”旋即他迎着几人走入龙门洞内,沿途龙门子弟见到李北殷率众而来,不似上次一般冷漠,均是手捻道指,低头笑问。李北殷一一和他们拱手言欢,心里不胜欢喜。
待众人绕过门前扶风灵玉台,便一道走入正厅,少林、峨眉、天山三派弟子纷纷列在两侧,正气浩然,腰杆挺得笔直。李北殷率众走进内堂,瞧来瞧去,都没瞧见澹台仪的身影,一阵生疑:“澹台没跟着六灭师太一齐到来吗?”楚征南与何天姿对视一眼,均是点头致意。却是何天卿率先走了上来,拱手笑道:“李教主,楚掌教。”李北殷瞧着他身上戾气尽散,道骨仙风,似是虽是可踏足扶摇,满头黑发披肩而下,头上竖起了蓝玉冠,俊面英眉,宛如刀削,也是世间难得的好人才。
李北殷拱手还礼,笑道:“何道长,久违了。”楚征南也道:“何道长,瞧着你调息如此,重回正途,楚某不胜欣喜。”何天卿提了口气,长长舒出,笑道:“上次曲靖一别,当是解开心中郁结。想想二十年未曾为本派有贡献,甚是愧疚,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贝姑娘一番教导。”楚征南点点头,叹道:“贝姑娘对我们二人都有大恩。”旋即他四处环顾,心里一阵黯然,低声道:“何道长,贝姑娘没随峨眉派的师太们一起来吗?”何天卿笑道:“也是来了的,正随六灭师太在内堂。”楚征南哦了一声,眼神微微惊乱。李北殷看了看四周也是无人,刚想问澹台仪的下落,又觉得不甚方便,也便压下心头激动,往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