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回恭岚秀骨道旧情下
令狐小妹一边摸着他脸颊两侧的黑发,一边笑道:“我听我娘说过,大食国总坛遣第一代圣女入中土传教之时,带走的启天无相神功是副本,真本留在大食国。原本的启天无相神功武学,与中土这本有很多不同,这本神功传入中土后被历代教主改了许多,才成为今天这部武典,但其中回春神功却是原封不动的依照大食国原本流传下来。”
众人静静听着令狐小妹把天方教往事娓娓道来,均是一阵凝神,就连向来不齿于魔教所为的赵衡羽,今日也对麒麟教大为改观,躺在椅上聚精会神的聆听。
令狐小妹站起身来,轻踱着步子说道:“这事还要从我娘回到大食国总坛那年说起。当时正值中土天方教与朝廷交恶开始,我教势力薄弱,第二十任教主又愤然离宫,教中大乱,难以与朝廷抗衡。无奈之下我娘便代表中土天方教,回到大食国去谈和获取支持。她到的时候发现,大食国总坛一片狼藉,遭遇大火,且老教主一夜之间暴毙而亡。当时大食国总坛新教主已经被选出,他与我娘谈判的时候,极力想以大食国出兵为筹码,换取中土天方教除动机回春外其余武学。我娘就猜测,可能是启天无相神功真本在大火中被焚毁,前代教主又暴毙而亡,以至于神功失传。但副本是中土天方教教主之物,怎可轻易交到大食国总坛手里。后来又因种种原因,双方谈的不欢而散。”
李北殷细细思索,随后眯起双眼,说道:“也就是说,大食国总坛的人手里虽然没有其他篇章,但却仍握有动机回春神功。不然他们不会只索取其他功体,却不索要动机回春神功。”
令狐小妹点点头,道:“其余的我娘没知道多少,她只说大食国总坛当时的新教主所用的武功并非启天无相神功,想来大食国总坛却是已经丢失了这本神功,极力想要回中土那本。”
楚征南听着令狐小妹所言,忽然想起许多年的往事,说道:“小圣女这么一说,楚某倒是想起些事情来。段教主在任的时候,确是连年都有大食国总坛使者来中土总坛,也谈到这本神功,但都是支支吾吾,绕来绕去,没等楚某听明白他们已经被段教主赶走了。段教主早年听说本教圣女法蒂彻在总坛受了冷遇,便对来中土的使者再三遣回,其后更是见也不见。如此想来,那些使者到中土探访麒麟教是假,伺机拿回启天无相神功才是真。”
李北殷已从其中听出玄机,用力点点头,喜道:“如果是这样,大食国总坛确实是从未放弃过这本武学,既然双方都有意愿,那就好办多了。”
楚征南龙眉一展,惊声问道:“教主,你是想拿本教的副本去换大食国的动机回春全篇?”
李北殷用力点点头,旋即举着自己武断,看向麒麟教众人,歉声道:“诸位密使护法,在下深知启天无相神功是中土麒麟教至宝,不便交于外人。但人命关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师叔在躺椅上渡过余生。等回到大理之后,我会将全篇启天无相神功写下一篇副本,留在本教传于后世。除此外,我还会将伏龙功下卷‘北海擒龙功’的功法和心诀写出,列为本教第四大绝学,传于后世教主,也算是一种弥补。”
李北殷说罢,见楚征南愁眉不展,歉声道:“左掌教,我知此事却是有些为难,前代教主有过遗命,启天无相神功万不能传于外人之手。此事我会亲自向应先生请罪,无论外传神功的罪责有多大,我李北殷都会一力承担。”
楚征南闻言一惊,微微薄怒,尨眉倒立,低声道:“教主,你这是什么话,楚某哪里有要阻拦的教主的意思。教主宅心仁厚,相救赵五侠,楚某心里只有欣慰哪里有半分拒意。你这么说实在伤楚某的心。”李北殷连忙摇头,低声叹道:“楚叔叔,北殷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人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还请叔叔恕罪。”
水银鲤忙从一侧走来,面露忧思,道:“楚哥,教主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动气。还不快向教主赔罪。”
曾素懿则是走到李北殷身侧,拍了他一把,笑道:“你这个臭小子笨得很。你楚叔叔向来处事机敏,他早就在此事想招了,你倒好怀疑你楚叔叔小气不是?”
楚征南侧向一边,脸色沉闷,水银鲤娇声相劝,他才缓缓睁眼,舒胸吐气,跪倒在地,说道:“教主,属下方才以下犯上,还请教主以律责罚。”
李北殷忙将其一把拖住,叹气说道:“楚叔叔,我这个人便是如此,决断不明,胡思乱想。我既想拿启天神功给五师叔换药,又向不上了诸位密使护法的心,才这么说。其实我哪里是在怀疑楚叔叔。”杜文秀哈哈大笑道:“哎呀,小教主啊,你这生的男儿生,却生了个女儿心,娇嫩的很啊。”
赵衡羽在一侧面露苦色,叹道:“要麒麟教诸位为这个废人自相争执,我真是……”曾素懿走到他身侧忙道:“赵五侠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当年救了北殷的命,我们便也没了这么个小教主,麒麟教也就不存在了。北殷是在报恩,你救顺着这孩子的心吧。”赵衡羽眼含泪水,道:“赵某一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也就只有这个孩子。”
楚征南正色道:“教主,实则楚某不是要阻拦你。你贵为教主,启天无相神功也历来由教主处置,并无罪责可言。属下想说的是,本教与大食国断交多年,忽然提出要求,他们未必会轻易答应。当年段教主在任期间对大食国总坛向来不放在眼里,以至于总坛一直怀恨在心。何况大食古经里记载的药王精髓露也只是在书上记载,大食国能否找到这种神药还是一种设想。如果不从长计议,贸然拿经给大食总坛,恐怕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两件宝物必须同时拿到手,才能治好赵五侠的伤。”
李北殷点点头,歉声道:“对,楚叔叔说得对,我一遇到与亲人相关的事,就总是行事毛躁,是要学着成熟稳重。”
楚征南心里一阵宽慰,抚须笑道:“教主是有情有义之人,属下当然理解。实则这也是一件好事,能与大食国重新建立起来往,对本教复兴想必是利大于弊。既然教主决议与大食国重启商谈之路,这件事就交给掌礼令去做吧,本教与大食国断交多年,但依然持古礼,由掌礼令负责将虔诚教徒送往大食国圣城参拜。”李北殷点点头道:“理当如此。”
杜文秀嘿嘿一笑,道:“这没问题,咱们和大食国在中土经营的富商来往不少,想必不是问题。教主,多准我些时日,毕竟要与大食国重新建交不是件易事。”李北殷点点头,沉思一阵,说道:“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杜大哥和掌谷令杨先生去做,越快越好。”
旋即他看向房内四周,却不见杨味轩的身影,忙问道:“杜大哥,杨先生人呢?”杜文秀笑道:“小教主,掌谷令已经暗中跟踪尚方含丹一行人去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李北殷心里一暖,坦然笑道:“有诸位密使护法为我分忧,我确是感觉压力倍减。”旋即他蹲在赵衡羽身前,叹道:“五师叔,你放心,北殷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你的伤。”赵衡羽忧思摇头,道:“北殷,这是太难为贵教了,师叔………”李北殷叹道:“五师叔别说了,你从小待我就好,视如己出,我哪里有不孝敬你的道理。”
赵衡羽闻言闭目点头,旋即看着麒麟教众人说道道:“诸位,赵某承蒙各位关切,这份大恩愧不敢当。北宗与麒麟教向来不睦,我也曾视麒麟教为邪教………”
楚征南朗声笑道:“唉?赵五侠此言差矣,我教在教主带领下一心与正道修好,重正名声,何况赵五侠在教主年幼之时对教主有救命之恩,舐犊之情。只要是教主的意愿,麒麟教上下无人不服从。赵五侠不必挂怀了。”
李北殷也点点头道:“五师叔放心吧,我年幼的时候受九襄真气困扰,是五师叔等七位叔叔拿出北宗真气诀为我疗伤,如今北殷长大了,也要为五师叔和北宗尽一份力。”赵衡羽叹息道:“你五师叔一生好强,想不到到头来……”话未说完,其人已叹息连连,不再言语。
众人见此事已然顶多,便一言一句的商议起来。杨味轩从门内敲门而入,拱手说道:“教主,属下已经探到那位尚方姑娘的动向了。”李北殷问道:“他们要往哪里走。”杨味轩放下双臂,皱眉道:“说来奇怪了,他们根本没有离开北宗附近,而是在山下陇县小城住下。那尚方姑娘包下了全城所有的客栈,住满了官兵。”杜文秀啐了一句,道:“还不是他那几个家将被教主打的半残,要就地疗养。”李北殷连连点点头,道:“杜先生可曾看清楚那两个黑衣人是何人。”
杨味轩摇头道:“没有。不过说来也奇怪了,这伙人路上遇到另一伙官兵,竟然一言不合的打了起来,不是那个尚方姑娘从中斡旋,可真要明刀明枪干起架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楚征南与李北殷对视一眼,均是不解。端木赐摸着手中两杆大锏,冷笑道:“朝廷中人最爱窝里斗,肯定是意见分歧闹得不欢而散。”
杨味轩点点头,说道:“那两个黑衣人武功奇高,虽然掩在黑袍中看不清样貌,但他们其中一人用的武功,似乎是分筋碎骨手!”
李北殷闻言大惊,瞠目道:“分筋碎骨手?!那不是伤五师叔的招式。”赵衡羽闻言在躺椅上气的胸膛起伏,目欲绝眦,颤声喝道:“杨先生?!你真的没有认错?!那人用的武功的确是分筋碎骨手?!”
杨味轩用力点头,紧握腰间的乌兹钢刀,旋即正色道:“赵五侠,咱们不会认错,其中一人用的武功确实是分筋碎骨手,几名官兵本来蛮横叫嚣,但那黑袍人一出手便是声声骨裂。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但那骨裂之声却是听得我头皮都发麻,绝对错不了!”
赵衡羽瘫倒在长椅上,气的全身发颤恶声道:“狗贼!狗贼!朝廷的恶贼!”
李北殷冷眉一立,低声道:“他们两人救了尚方含丹,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一定要查清楚那两个黑衣人到底是何人,如果真是尚方含丹的手下,我一定不饶她。”
李北殷转身道:“左掌教,就请你与诸位兄弟先在龙门洞落脚。将前往大食国的事与掌礼令、掌谷令深加商议。”
旋即他眼中寒光闪闪,说道:“魔女行事处处诡异,她今晨离开的时候要我猜她下一步的动向,不然不肯说出其余几位师叔伯的下落。说什么会在山间散步,会敲钟………我尚未猜出她是什么意思,”
令狐小妹笑道:“敲钟?只有大和尚才没事敲钟诵经呢。”众人一惊,均是眼泛奇光,旋即连声拍手称妙。
李北殷笑道:“小妹真是聪慧!原来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少林祖庭。不行,我们一定要敢在他们为祸少林之前去通告一声。”水银鲤摇摇头,骤起月眉,说道:“这女子行事不寻常规,令人防不胜防,她既然下一步要对少林寺下手,又为何要将这事暗示于我等。”
楚征南眯起眼来,淡淡冷笑道:“教主,我看这女子是不会再前往少林了。”李北殷微微一惊,问道:“左掌教此话何解。”楚征南道:“教主,今日之事,楚某方才想了许久。我们此番前往长安是为赴李太尉宴会,李太尉与李宗闵向来不和,尚方含丹所做的一切分明是要牵着我们鼻子走,要我们无法按时赴约。”
李北殷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少林寺尚有慧玄方丈在寺中坐镇,妖女在沈爷爷这里踢了铁板后,想来不会再轻易去少林寺耍花样。”楚征南摇头叹道:“这里面的事情实在复杂,但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按时往长安赴约,这件事关乎到麒麟教与朝廷多年纷争,是当务之急。”
李北殷低下身子,在赵衡羽身边道:“五师叔,你放心,待我等去太尉府上赴约之后,我一定立刻前往大食国为五师叔取回药王精髓露与动机回春神功。”赵衡羽叹气笑道:“北殷,你有这份心,师叔已经很满足了,无论结果如何,师叔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李北殷淡淡一笑,说道:“在这之前,我倒是先去瞧瞧那使着分筋碎骨手的人是何来头,他用这这般阴毒害人的武功,定要让他受到惩戒。”
楚征南问道:“教主想今晚夜探陇县,差个究竟。”李北殷点点头道:“不错,朝廷兵马来去如风,我怕若是今日没了他们线索,来日再难寻到蛛丝马迹。”楚征南朗声笑道:“好。楚某也有此意,我麒麟教人向来光明磊落,走起路来昂首阔步,腰杆挺直,还从没想落凤山庄那般被人戏弄过。若是不出这口恶气,还让那妖女以为麒麟教人怕了她不成!”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朗笑出声。
赵衡羽靠在躺椅上说道:“北殷,朝廷兵马向来戒备森严,极难应付,此事太过凶险,不要为了师叔以身范险。”李北殷叹道:“师叔,身负分筋错骨手的凶人就在眼前,便由不得他肆无忌惮,逍遥法外。今晚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飞挫挫他锐气不可。”
楚征南道:“教主,赵五侠所言非虚,就由我和银鲤随你一同夜探陇县如何?”李北殷摇头道:“师叔说得对,朝廷兵马训练有素,闵相府赤龙营又有高手坐镇,若是人多反倒会打草惊蛇。还是我一人去的好,就今晨交手来看,那两人应当不是我的对手。诸位放心,待我查明使唤分筋错骨手的到底是何人后,能将其正法便正法,若是不能,便立刻返回。”
夜里,龙门洞不远处的陇县一派肃静。大批官兵没由来的入驻使得城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陇县龙门洞附近均是是秦人发源地,当地民风淳朴。秦地多出帝王,当地百姓对于官家之事深有体会,不敢触之霉头,虽是刚刚入夜不久,但街道上已然无人。
李北殷脚踩太羲神行,在陇县外围盘旋,城内虽是有诸多官兵把手,但对身负奇功的李北殷而言,潜入客栈并非难事。他故技重施,施展吸壁神行登登盘上无人看守的城墙,纵身一跃,翻到客栈房顶,缓缓而行。
他见客栈内倒是把守不甚森严,悄然落在院中,贴壁而行,四下寻找着白日架走尚方含丹的两个黑衣人。走到一间内堂时,却听闻从中传出阵阵琴瑟之音,忧思冥冥,琴曲显得有些怆然。
李北殷站在门外,向内看去,透过层层红纱粉帐,竟是尚方含丹玉指纤纤,轻抚古琴。本就骄阳万丈的女子一身红妆,披发在肩,更衬得如羲和神女般炽烈如火,艳若红花。她脸上却是一片惨白如纸,脸颊右侧上没由来的多了一道血痕。她肤质滑腻,白如透玉,一道血痕在其上却是显得有些狰狞,看得李北殷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有些怜惜。
素手轻抚古琴,眼神却失魂落魄,她没由来的想起当日在落凤山庄发生的一切,眼神忽明忽暗。时而奏琴声如清冽冰寒,双眼如骄阳一般泛出神光;时而又拨弦若婉转柔肠,面泛桃花,人见犹怜。
李北殷怕自己看得出身,坏了大事,于是背靠在门外聆听琴声时转时变,也是一阵失神,久久不曾离去。他脑海中浮现的也是那日密室发生的里的一切,尚方含丹甜腻如蜜的笑在他心海中摇来荡去,他虽是不满于她所作所为,但也称不上来气,反倒是又是觉得她这般骄阳似火,光芒万丈,照着人心头柔暖如春。
尚方含丹的琴声越奏越柔,似是娇艳之桃李晨露欲滴,听着琴声如坠入瑰酒醇香,回味绵长。她忽的想起令狐小妹今日的模样,忽的心中薄怒,眉头一皱,手中一舞,琴弦赫然崩断,自己亦是深受一惊。
李北殷听着琴弦断落,赫然清醒。心想今晚来此时为了寻那施展分筋碎骨手的黑衣人,与这妖女不见面的好,免得招惹祸端。他转身轻步而行,留下尚未察觉的尚方含丹在屋内望琴忧思,微微失神。
李北殷脚踩太羲神行,极尽所能将全身真气收敛,不透露一丝一毫,翻身登上房去,掀开一片瓦盖向内看去。屋内一片灯火通明,李北殷瞧着重雷、古虚、王仙宝三人均是**上身,身上尽是今天被他北海擒龙功留下的伤痕,伤可见骨。他微不做声的向四处,却未看见其余人的踪迹。他心底一阵叹息,盖好瓦盖,准备向别处院落去寻那两人踪迹。
却见尚方含丹一身红衣站在院中,一双如骄阳般的母子紧盯着望着李北殷,淡淡娇笑,说道:“李教主,原来你这么淘气,转喜欢揭别人家房顶瓦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