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不二法门显神通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6155

第15回不二法门显神通上

天方教有裹藏的习惯,令狐小妹为法蒂彻洗身之后,用被褥下的一块白布将法蒂彻紧紧裹在一块白布里,在石室里停放了七天七夜。李北殷将段明发的遗骨与法蒂彻并排而放,与令狐小妹一齐跪倒在地,祈祷有情人在另一边能终成眷属,长相厮守。

一连七天,李北殷与令狐小妹均是初晨睡去,夜里守灵。李北殷尚是一边替二人守灵,一边运转体内【启天无相神功】,运功提神。令狐小妹毕竟年幼,又遭逢亲人故去,心力交瘁,夜半忍不住昏倒睡去,李北殷瞧着小妹惹怜,每每将她卧在膝上,慢慢哄睡。她虽是终日望着娘亲尸身发呆,暗自垂泪,却也是心性如童,明澈清心,虽是终日沉浸在娘亲亡故的痛苦中,但已然一日日的振作起来,时有笑脸。

李北殷有【北宗龙门真气决】和【峨眉炼阳神功】在身,修炼其他武学自然事半功倍,但偏偏这【启天无相神功】艰深难练,一连七日他每每提功运劲,却也再无那日一般一日千里。

神功哪里有速成的道理,即便有参天地之灵华的天才强催修炼,短短几年有所成,也只是看似造化,实则走火,难入正道。何况这【启天无相神功】乃是大食国天方总坛自古传来的第一神功,其上七篇心法皆是从【大食古经】所来,艰深难懂,李北殷也是仗着机缘巧合下习得【峨眉、龙门】两门神功,阴阳双功加身,加速修炼,才短短几日能将第一层【日御光明】修炼至如此境界。但若想速成,也是痴人说梦。

虽是如此,忽有一日,李北殷惊异发觉这启天无相神功在慢慢融化他体内沉疾已久的【九襄真气】,使他大喜过望。令狐小妹也笑问道:“李家哥哥,你的病貌似有了起色,是不是将好了。”

李北殷喜道:“不错!这启天无相神功果真是天下难得的绝顶神功,亦连沈爷爷都无法炼化的九襄真气,亦被它消融殆尽。”

令狐小妹忍不住拍手,惊喜道:“李家哥哥,恭喜你了!若你能将体内真气融化,那便是重获新生,再无牵绊!”

李北殷笑着翻动秘笈,却见其上有一篇【明参阴阳】,其上所书:“一本不化,自成阴阳,虽生万物,不离其宗,造通明始,归化同气。”

李北殷念叨着说道:“造通明始,归化同气……原来这书上所言,是道出了万物由一而生,由归化为一。这九襄道典虽是阴阳变幻,难窥其常,但却难脱离‘造通明始,归化同气’的本源,而这启天无相神功第五章,便是炼化阴阳,融为一气的法门。”

他随即想到,沈爷爷所炼龙门真气阴柔守雌,而峨眉山神功刚猛阳烈,二者虽能制衡时阴时阳的九襄真气,却终究没能化为一体,熔炼九襄,唯有这启天无相神功以万物为根,以人身为本,融合一气,将阴阳双功与九襄真气融化为一体,尽数化去。

李北殷叹道:“这启天无相神功之作者,仿佛通天人之境,前无古人,绝后世之功,只怕这世上在无人能写出这等绝妙神功。”

令狐小妹笑道:“李家哥哥,我娘说这书总纲是大食古圣所创编纂,传入中土后由第一代教主汇编成武功绝学,你现在是麒麟教第二十二代教主了,将来的成就未必赶不上前人呢。”

李北殷摇头笑道:“且不说我能否修炼到前人高深莫测之境,我这人既无雄才,又无韬略,除了读过几本诗集文学,腹中空空如也,如何能率领天方群雄。”

令狐小妹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这世上乃有一日可成之功,李家哥哥早年身患奇疾,但如今已然将近炼化,仿佛重生,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姜太公耄耋出山,百里奚古稀举相,李家哥哥方才二十不悔之年,为何有这么多愁善感。”

李北殷摇头道:“麟教重任当托于有造之才,我只是不愿婶婶含恨离去,死不瞑目,才接下这担子。就算一日离去回教中,哪一个会服我,哪一个会认我?”

令狐小妹闻言也是一怔,李北殷所言并无不妥,她心明眼亮,早已看出李北殷仍是放不下祖庭龙门,心中亦觉着自己尚是正道弟子,不便为麟教造业,这事强求不得,仍需假以时日,潜移默化。

她随即不再多言,而是轻轻躺在李北殷黑金古袍之上,柔声道:“小妹不求李家哥哥称雄霸业,只是不愿你一身诗华掩藏埋没。若你不愿意,我便也不强求你,你活的开心舒适,便是最好了。”

李北殷旋即问道:“你待在这天方古牢中,始终不是个法子,你便同我一齐出去。”

令狐小妹笑道:“我娘把我托付给你,我自然一直跟着你,一直跟着……”

李北殷心道:“婶婶死前将小妹托付于我,我便得要好生照顾她,将来带她游历天下无数名山大川,教她诗书礼仪,再替她好生寻个如意郎君。”他随即笑道:“你和婶婶,真如我亲人一般。”

令狐小妹却是俏脸一红,坐起身来,微微道:“亲人,亲人自要有名号,不是说认就认得。”

李北殷笑道:“你孤苦一人,我亦如此,倒是一对苦命兄妹。”

哪知那令狐小妹却是神色大变,她似是永远带着笑意,令人怜惜,此时却一丝都笑不出来,颦蹙道:“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你会有多少个妹妹,我不做。”

李北殷心中不知她又是何意,但依然温声安慰道:“可至亲之人,只有一个。”

令狐小妹顿时眉开眼笑,道:“你可要记着你说的话,等寻到了曾婆婆,便让她替我们张灯结彩,娶我过门。”

李北殷听闻登时从地上蹦了起来,惊道:“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张灯结彩。”

令狐小妹奇道:“我娘把我托付与你,自然是要你娶我过门,疼我一生,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李北殷摇头惊道:“小妹!这世上好男子千千万,你只是没见过他们罢了。不成不成,我只是最无用最无趣的书生一枚,不能毁了你不是。”

令狐小妹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方才还称我娘为亲人,你父母亦是离世,我娘便是你至亲,你怎能不听你婶婶的话呢。”

李北殷闻言一惊,心想令狐小妹忽然说起大人话来,却鬼灵精怪,于是道:“你娘或是让我好生照顾你,别我他念,何况我称她为婶婶……曾婆婆也会不许的。”

令狐小妹转了转眼珠,笑道:“那好!既然李家哥哥担心这些那些繁文缛节,我们便不离开这地牢,也不见曾婆婆。白头鸳鸯共双飞,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在地牢生满地的娃娃,你也不会闷了,好不好?”

李北殷本是惊悸气极,却被她没由来的一句话逗得破功出声,笑道:“那你还不成小猪了,生那么娃娃………好了不要胡闹了,等你离开这里,见识多了,便不会这么想嫁人了。”

令狐小妹嘴角下垂,似有怒气,坐向一边冷冷道:“李家哥哥,你是嫌弃我不是,嫌我没爹教没娘养。我大字不识几个,读书不过几篇,头发长见识短,自然不如你心心念念的元秀姑娘好了。”

李北殷惊道:“小妹,我怎会这么想你,我与岑姑娘患难与共,难道她涉险患难我不该担心她吗?”

令狐小妹转过身来,眉宇间微微愠怒,脸上却笑着道:“若是我不许呢。”

李北殷觉着好笑,只是摇头并不搭言。令狐小妹微微笑道:“我自然管不住李家哥哥的心,可若是她变丑了些,你便不会念着她了。你喜欢她眼睛,我就把她眼睛挖下来;你喜欢她肤嫩,我便在她脸上划上十道八道;若是她声音好听,我便斩下她的舌头,看你还听不听得到,喜欢不喜欢。”

李北殷知她说笑,也笑着叹道:“大可不必了,我和元秀清清白白,何况她已经心有所属。”

令狐小妹却笑道:“那也不行,只要你仍念着她想着她,她便非死不可。”

李北殷道:“若你这般心狠手辣,我便拉着你同归于尽,不让你害人害己。”

令狐小妹却把脸深深凑了过来,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死了也好,咱们在阴间还有父母,便是爱的名正言顺。”

说罢她搂住李北殷的脖子深深吻去,红唇似血,香舌滑腻,滚滚香津流入他口中,仿佛琼浆玉露,蜜桃一般。

李北殷一把将令狐小妹拉开,捧着她的脸,惊道:“小妹!你切记着,到了外面可不能这般任性胡闹,不能随随便便亲吻别人,人家会生气的。这些你娘都没告诉过你吗?”

令狐小妹却笑道:“我娘没教过,她只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便去亲他吻他,那个人就明白我的心了。”

李北殷皱眉道:“我不信,婶婶那般聪明有礼的人,怎么会不告诉你这些。定是你顽皮胡说的。”

令狐小妹笑道:“才不是,我娘和我爹在一起还不是这般………”

她笑容赫然止住,却不成想提到他那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父亲,她方才的娇心似火,刹那间冰冷无比,颤抖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北殷知道她失言提到了那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忍不住拉了拉她衣角,柔声道:“小妹,我们不提他,不提就好。”

令狐小妹望了一眼平躺在床上的尸身,摇头道:“我曾也有过父母和睦,阖家团圆之乐,那时我便那般无忧无虑的长大,若是没有那件事,或许现在母亲尚在,爷爷尚在。”

李北殷安慰道:“别去想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岂能事事顺心呢?”

令狐小妹盯着他道:“那你呢,你有一日也会离开我吗?”

李北殷一怔,觉着这气氛实在幽怨,连忙打趣笑道:“总不能我如厕都要跟着,死了你都要跟着吧。”

令狐小妹笑道:“当然跟着。”

七天之中,李北殷为求尽快将体内【九襄真气】炼化,就先修炼了第五层【明参阴阳】。虽是短短七日,但他体内已有【峨眉炼阳神功】与【北宗真气决】阴阳双力相助,已将明参阴阳一篇炼至纯熟。

虽然较前人仍是望尘莫及,但他体内九襄真气已被全数化去,且全部散入奇经八脉,尽归其用!他大喜过望,怎么都料不到困扰自己半生的顽疾竟如此轻易被炼化。当他腹腔中最后一似真气被炼化,当下收功,跳起身来,运足十成内劲,倾尽全力向一侧山壁击去,霎时间金光璀璨,神光湛湛,汹涌无比如大海磅礴,一记爪功竟将那山壁刺出五道黝黑生烟的窟窿,暴裂声在地底山体内此起彼伏,轰碎成一片。

李北殷见他从此能气运随心,运功不跌,再无往日之困顿折磨,激动地大呼大叫,喜不胜收。令狐小妹见他激动如斯,亦是笑语道:“太好了,李家哥哥终于不是病秧子了。”

李北殷激动不已,转身将她滑腻若脂的小手牵着喜道:“若是沈爷爷知道了,他定然也会欢喜的很!”

令狐小妹脸上微微一红,低头笑道:“那你何时去告诉这位沈爷爷。”

李北殷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朗声笑道:“等我出去,把麒麟教的事情托付于有志之士,可造之材,便就此离开大理,你随不随我去?”

令狐小妹抬头,笑颜如花,柔柔道:“去,一起去。”

李北殷亦是想着能离开这,心头一阵憧憬,但随即微微一怔,虎着脸道:“到外面可不能这般胡闹,更不能偷偷亲我,尤其是沈爷爷面前,若是他误会了,非一掌劈了我不可。”

令狐小妹笑道:“知道了。”

李北殷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万千道:“这九襄真气折磨了我十年,曾经想过无数个法子,寻找无数的人炼化真气,都是徒劳无功。可当我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反而机缘巧合下竟将其彻底炼化。万事由天莫强求,何须苦苦用机谋。有些事便是如此,水到渠成;有些事又偏偏反着来,强求不来,焉能说不是天意。”

两人一齐走到法蒂彻遗体前,令狐小妹收起了笑脸,幽幽道:“李家哥哥,段教主遗志是葬在大理城花下,可我娘去世不久,我不忍惊动,又舍不得将你们二人分开,你说如何是好。”

李北殷也是暗叹了一声,道:“咱们中土人讲究入土为安,可既然段教主遗志是藏于大理花海之下,也不好违逆,婶婶生前爱了段教主一世,想必也会顺着他的意思,陪着他去。我们将婶婶火葬了吧,将她和段教主一齐带出去,葬在一起。”

令狐小妹听到火葬二字,登时玉容无血,嘴唇微微颤抖,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李北殷唉了一声,忙将她揽到怀里,替她拭泪,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妹还是节哀吧,他们生前不能同裘,但死后却可同穴,终是一件好事。”

令狐小妹靠在他怀里哽咽道:“我舍不得我娘,我舍不得………”

李北殷心疼的拍了她后背,默默将她拉到一边,他此时全身真气畅通无阻,内力如滚滚洪流运转不跌,奔腾不息,手掌随心一挥,右手已是通红炽热,肉掌晶莹透光,峨眉炼阳手赫然如烙铁一般,将法蒂彻尸身上的裹身白布握在手中,赫然成火,滚滚烧去。

李北殷连忙收掌,怀中令狐小妹请泪涟涟,见母亲身上已是烈火滚滚,当下不忍,便要冲去,李北殷怕她被火灼伤,忙将她拉回身边,抱在怀里。烈火焚烧,两人一齐眼望着火焰,叹息连连。

七日已过,李北殷将段明发的骸骨背在肩上,令狐小妹将她娘亲的骨灰收在坛中,抱在怀里,包裹中收了些细软,两人便一步三回头的一起离开了这方生活了十年的古牢。

穿过地底石牢,又来到了那处暗河前,李北殷问道:“小妹,那你和你娘亲一齐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水源倒是不愁,那食材这些,怎么解决。”

令狐小妹笑道:“我娘十年前自断双腿后,行动不便,自然由我从这里出去,拿娘的银饰到市集上去换些银两,买些东西回来。”

李北殷道:“可那时你才七八岁啊。没遇到麻烦吗?”

令狐小妹转了转眼睛,思索道:“也不是没有,市集上有个卖肉的老伯,我拿银环和他换一块肉,他却一直贼溜溜盯着我看,我便觉着不对劲。回来的时候路上留意了些,果然那老伯不怀好意,一路尾随过来,就在路上撒了些毒粉把他毒死了。”

李北殷闻言一惊,长声道:“你……你杀了他?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人下如此毒手?”

令狐小妹奇道:“若是等到他对我下了毒手,还来及吗?”

李北殷微微吃惊,却觉着她所说的不无道理,想想令狐小妹心性澄澈若水,并不像是颐指气使,草菅人命之人,或是那卖肉的老伯却是对她不轨。

他随即想到古牢四周都是荒骨残肢,骷髅满布,怯怯问道:“那古牢里的人,也都你杀死的?”

令狐小妹笑道:“他们都是被婆婆拘着来开凿水道,修设机关的,均是犯了重罪的教徒,婆婆怕他们出去后泄露我娘的行踪,便将他们…………”

令狐小妹见李北殷皱眉低头,一言不吭,轻问道:“李家哥哥,你是在怪婆婆不是?”

李北殷苦笑着摇摇头,说了声“没有”。

令狐小妹伸手轻抚李北殷微皱的眉头,温柔一笑,似暖阳融雪,道:“曾婆婆说,我和她很像,和我娘也很像。谁对我好,我便加倍百倍的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李北殷一把将她手拨开,握在手里,微微道:“小妹,你且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不可有,可不能乱用武功,滥杀无辜。”

四周流水湍湍,寂静无声,令狐小妹捧着李北殷的手轻轻道:“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答应你,但你只要应我一事,我便心满意足了。”

李北殷道:“何事。”

令狐小妹烟波流动,言语似有些脆弱凝望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别赶我走………你也赶不走,我会赖在你身后,春暑秋寒,四海列国,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李北殷哑然失笑,道:“那怎么可以,你总有一天要自己长大。”说着点了点她脑门,道:“等到你遇到心仪之人,你便再也不想在我身边待着。”

说罢,李北殷背起包裹,独自向前,脸色沉重而难看。留下令狐小妹一人在湖畔。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李北殷如何会不知道令狐小妹对他的一片心意,可他是什么样的料子,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令狐小妹清秀婉扬约,她还没到这世上好好的瞧一瞧,看一看,哪里分得清什么是优什么是劣,而他不值得这般美好的姑娘对他一往情深。他心想:“小妹只是年幼,尚未入世,等到她到这世上好好走上一遭,遇到意中之人,必定不会再对我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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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