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经常听到别人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怎样怎样,非常烦躁,觉得那是歧视和偏见。
不过,大家都喜欢何安安这种父母双全、性格外向的人。
她便不自觉地往这方面靠拢,把笑声放大些,没事调侃几句,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印象。
但金萱跟周显正式交往后,就被糖衣炮弹的宠爱,炸出了人性的阴暗面。
她会给他织围巾,送他球鞋,但也会变着法折磨人——
每天都等着他的短信,若是哪天缺了,金萱就想东想西,疯狂地给他打电话。
要是看到周显和其他女生说说笑笑,她就回忆起父亲夜不归宿的日子来,在宿舍里抱头大哭,觉得周显已经变心,不要她了,让何安安传话说要跟周显分手。
何安安却白她几眼:“金萱,你给我闭嘴,人家老年人谈恋爱,还快快乐乐的,来个夕阳红重返青春,你谈个恋爱,怎么跟提前进入更年期一样。姐可贵了,当你的传声筒,价格得参照同声传译,你付得起吗?”
金萱气得又哭又笑,去你的,还是不是好姐妹?
何安安说,谁是你这疯婆子的姐妹,不过一个男人,没了,换一个,干嘛要死要活。
金萱也明白自己的疯狂,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觉得自己像是刚离婚的金妈妈附体,激素乱飙得快出抑郁症了。
她这才意识到,单亲家庭的小孩或许跟父母恩爱的小孩,确实有区别,童年丧失的安全感就像地下坑道,要后天弥补,必须有人愿意付出加倍的爱,否则人生就会塌陷。
男友,女友或许能提供一些。
可是父母的爱那样无私,又有谁能替代呢?
她是饥渴的婴儿。周显就像救命稻草。他能帮她,但不能完全满足她,这是她的问题,而不是他的。
周显第一次和女生交往,当然不明白金萱为什么善变,能哄的时候就乱七八糟哄,但要是莫名其妙地吃个大瘪,也会忍不住跟她吵。
吵完之后,嘴一时间快活,心却疼得要命。
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只能拧着她喜欢吃的东西,晃晃悠悠到她宿舍楼下,一直站着,等金萱消了气,下了楼,就走过去拉着她手,凑到自己脸旁,红着眼睛说对不起。
金萱说,你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周显想了想,茫然摇头。
你都不知道做错什么,说对不起,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么?!金萱又气,甩掉他的手,回到楼上。
分了和,和了分。
快乐还是要比不快乐的时候多。
所以交往就持续下去。
周显逐渐找到规律,不管做错没做错,先把态度摆正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法官庭审,讲是非、明道理只会拉开距离,重要的是,要让对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依然爱着你。
他就像是一个秘密施工员,一点点侵入她的世界,摧毁一些东西,又亲手打造了一些东西,把两个人的城池连成堡垒。
那个堡垒就是安全感。
金萱终于感觉到这点,她虽然还是控制不了胡思乱想,但也慢慢降低了情绪反应,心想,周显是个不错的男人,如果他有一天受不了了,要跟她分手,她绝对不会怪他。
但结婚……实在没法想象……
周显知道金萱的妈妈离过婚,但没料到平房里的“求婚”,会把金萱刺激成这样,慌忙拍拍她的背,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别人说男人有婚前恐惧症,没想到女人发作起来更厉害。你别着急。我们慢慢来,不管结婚还是不结婚,房子还是要的。不然租房子,钱都给房东了。”
于是他开始带她看房,可是新楼盘价格太高,而且要好几年才能交房,二手房,他们也看了不少。要么户型不好,要么小区环境糟糕,没有合意的。
房价却不等他们东挑西选,跟芝麻开花似的节节高。有间他们看好的房子,下了定金,没过几天房东就反悔了,说,宁愿双倍返还。
周显郁闷得半死,才明白,钱不是万能的,有很多钱才是。
这时候,万能的何安安又出马了。
她和金萱虽然是发小,在同一个城市长大,但何爸爸的生意做得不错,早就在b市市中心买了公寓,她的亲戚也基本上都在b市。
十八岁那年,她光荣地成为高考移民,把户口转过来。
平时比金萱低几十个名次的人,轻轻松松就跟她上了一个学校。
何安安家附近有个楼盘在处理尾盘,有两套特价房,何安安知道后,居然通过朋友找到开发商,让他们给周显打折。
不过打完折后,周显手头的积蓄,离着首付,还是差老大一截。
说来也巧,金萱的妈妈赶着这档子来b市看她,火车到站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六点,金萱公司离得远,赶不过去,周显便自告奋勇帮忙。
金萱妈妈看到周显眼睛一亮,立马开始问东问西,完全是丈母娘见女婿的模样。
小伙子做什么工作?
妈妈爸爸是干嘛的?
跟金萱是怎么认识的?
周显认真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哪知道引出更多的问题,脸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嗯嗯呜呜地,把金妈妈带到附近的涮羊肉店吃饭,用吃的堵住她的嘴,接着让她去他们租住的地方歇脚。
因为金萱说,不用隐瞒他们同居的事实。
金妈妈一直担心,金萱会因为金爸爸出轨,不信任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结婚,这样反而会让她放心。
哪知道见到房子周围的环境,金萱妈妈坐都没坐,就说有事,转身就要回火车站。
金萱只能耸耸肩,和周显交换个无奈眼神——
没事,我妈,一直都这样作。
等金萱和周显把她送到火车站,趁着周显买水的空档,金妈妈把金萱拉到一边,黑着脸道:“你跟他已经那个了吧。能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