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

从八月十七日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余日，哥哥竟然增添了几缕银发。这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所有，怎么能让你死去？

染谦离开后，我就怔怔的望着天空。

午时三刻至，人头落地时。

别怨结局悲，一切人造孽。

现在，午时刚到，还有一个时辰，一切就结束了。似乎围观的人，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躁动。

他们在谈论着，议论着是否真的应该处斩这个女子、议论着她曾经做出的种种。也有人开始质疑，她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情？

要知道，君后花散里，并不是一只完美的花瓶……

突然，人群寂静了。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一个青衣女尼抱着一具琴走了过来。许多人都认出，这个女尼，就是昔日的花魁——青衣。

想当年，炎都的一道靓丽风景线，就是青衣与火炼二位花魁。青衣娴雅淡静，火炼热情如火，两人在一起，就如水与火，明明很矛盾，却那么的安然。而一直很少微笑的青衣，在火炼身边，也如同感染了火的颜色，笑了。虽然十分的浅，但着着实实的笑了……

一旁侍卫想要拦住她，却被染谦喝止。回到监斩官位置的染谦起身，向前几步，抱拳与行礼行了个礼。

“许久不见。”染谦如是说。

“王爷，许久不见。”青衣也没有装作不认识，也没有打什么方外人的禅语佛说之类的深沉话语，福身，浅淡道，“可否行一个方便，贫尼想要去告别一下故人。”

“请。”染谦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直看着青衣，其余人也看着她。即使是出家为尼，她的风采依在。只不过，现在添了一抹佛门之人的清宁之气。

青衣走到她面前，跪坐下，将琴放在一旁。

“我今日前来，与你辞别。”

“多谢。”

没有任何不舍、遗憾之类的话语，彼此就像另外一个自己，深深的懂得对方的心思。也就不必再说那些不必要的话来徒增伤感了。

遗憾现在，不就是对过去的讽刺吗？

“临别之际，我能送的，只有一曲《春江花月夜》。”

“……多谢。”

我知道，青衣自从入了佛门之后，就很少弹琴。她弹琴，只剩下修身养性这一个意思。但，她却从未弹奏过这一首曲子。

酸甜苦辣的记忆，悲欢离合的开始，都是源于这一曲《春江花月夜》……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呼吸似乎都吝惜继续，眼睛都舍不得眨了。所有的视线，都凝视在青衣身上。此刻的她，不是女尼，不是昔日的花魁，只是单纯的青衣而已……

一曲完毕，青衣将琴放置一边，与她行了一个大礼。

“如有来生来世，定要与你再结交给知己好友。届时，希望你不是王宫贵胄，我不是红尘之人。”

“如若有来生，愿你我与她，都如天上浮云、水中游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道。

我不信有来生，但此刻，除了这一句，我还能说什么？

一旁，有人提醒吴大仁时间到了，吴大仁立刻对染谦示意。染谦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笑容变得怅然。

“泶儿和影以后劳烦你了。”我对青衣说。

“定当不负所托。”青衣说完，就起了身，转身离开。

我担心染泶偏激，所以在流言传开之时，我就休书给轻易，让她以后可能的话，照顾一下染泶和宿洛影。这两个孩子太相像，我担心他们会变得偏激。尤其是……

就在青衣下台之后，一旁侍卫高喊一声“午时三刻到”，原本安静的四周开始哗然。青衣也驻足，凝视着台上。染谦转身，貌似是走回座位，实际上……

吴大仁清楚的看到，一直都微笑见人的谦王殿下，此刻满脸痛苦。心突然不忍，虽然刑台上的那个人，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想到……

平日总是一副冷漠模样坐在龙座上的君上，在眨眼之间，会有沉寂的绝望情绪流出。这种情绪，在这几日越发明显。

年少却有着不凡能力的王子染泶，虽然不是眼高于顶之人，但也有着王室之人的骄傲和尊严，但却用那副狼狈姿态跪在天牢之外，只是为了见一面这个白衣如谪仙的人……

相爱，却相伤。相伤，也相杀……

这就是身在王室之人的悲哀吗？

如若是在普通人家，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我坦然的笑着，第一回毫无顾忌的笑。侧眼看了看琴，突然想到了嵇康。那个有着绝世风华的铮铮男子，就是一袭白衣、一具古琴，死在了刑台之上。

刀起刀落后，殒命于此时。

若有志未酬，盼来世再续？

侩子手举起刀，端着豪碗，猛喝了一口酒，喷在钢刀上。钢刀在温暖的阳光下反射出寒意，让观者都倒抽了一口气。

侩子手举起刀，准备砍下时，却突然被什么集中，猛地倒在了地上。

四周死寂，而后哗然。

接着，守卫的士兵也一个接着一个相继倒下。

我知道，他们来了。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我回头看着染谦，染谦侧开眼，不看我。

来的人，有司徒破晓、十六夜、宿洛阳、宿洛影以及……穆夜。

即使他们都是黑衣裹身，黑纱蒙面，我仍然认得他们。而他们的对手则是荧惑，以及荧惑的手下。

他们同样是黑衣人，加上荧惑同样是五人。

荧惑一袭黑衣，但未蒙面，执剑，孑然的站在前方。

四周看热闹的人，已做了鸟兽散。只有大胆的人，躲在附近的店铺里偷看着。

我哑然的看着，现在我能做什么？我只能看着他们打。

荧惑手下的四个黑衣人武功不弱，他们有条不紊的进行攻击，虽然看似是单独攻击，可明眼人却知道，他们在以自己的方法相互协助。

我一直看着荧惑，荧惑一声杀气，冰冷至极，四周好像被冰雪覆盖。我看见了，他在攻击之前，微微侧了侧头，嘴角微微勾起。

他没看任何人，看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见这一切的。

荧惑，恨我。

这一刻，我才了解到，为什么办事从未让染羽担心过的人，每每都在我的事情上迟到。他不是因为生性高傲，也不是因为没必要，而是故意。

这一抹笑，让我联想到，当初火炼为我挡箭，我没有死掉时，他是不是一脸的遗憾。

但，为什么恨我？我从不记得，我和这个人有所交接，更不知道自己何曾得罪过他。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恨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

真的是太好笑了！

就如同，他全力的向某人攻击，那个某人，是十六夜。

在他们五人之中，十六夜的武功居中。武功最好的当属穆夜，然而，每当穆夜要去援助他的时候，就立刻被其他人缠上。

无一人，能够进他们二人的身。

荧惑手下四人，都不如穆夜他们四人，但也能成功的将他们拉住。

我不得不佩服荧惑。

他出手狠辣，每一招都直指命脉。但，每每却是临门一脚，不中而伤其他。

荧惑高出十六夜不止一两个等级，但是，他却如同耍猴一样，戏耍着十六夜。直到，他手下四人都渐渐不支，眼见穆夜司徒破晓等人要前去支援，他就开始下了狠手。

身体，不由自主开始行动。我知道这样很蠢，真的很蠢！蠢到没法救药了，但是还是超那边走了过去。

如果、如果再不阻止的话，不阻挡的话，十六夜、十六夜就会死！他会如同火炼那样，永远都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