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节
如果、如果再不阻止的话，不阻挡的话，十六夜、十六夜就会死！他会如同火炼那样，永远都睁不开眼！
我，恨极荧惑，并非是因为他的袖手旁观和对我的恨意，而是……他的卑鄙。
他好卑鄙！
就如同当初在集安国，只要再过十几招，纵使初的武功再高，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样的人，却选择了一个极为卑鄙的方法，就如同现在……
寒剑直指心脏，正面对视着荧惑的眼。我看到他眼中的恨意、残忍、卑鄙以及得意……
就如同当初那般，一切都很狗血，一切都让人想要吐。不同的是，这一回，不是火炼，不是其他人，而是……十六夜……
身体被刺穿的声音，不停的回响在耳际。我感受到一股股不属于我的暖意，十分残忍却十分的温暖。身体就好像眷念这种温暖，不停地、不停地吸收着。
世界一片沉寂。
撑在两个人的重量，身体不堪负荷。我本能的滑落在地上，只能呆滞的看着浑身鲜血的人躺在我的怀中。
他闭着眼，黑衣血染，染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剑直插心脏，没有丝毫偏移。一剑毙命，大概不过就是如此吧！
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我，我紧紧的抱着十六夜。十六夜……他连一刻与我告别的时间都没有，蠕动了几下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躲不过黑白无常无情的拘束。
他叫着我的名，叫我：温柔。
他说，温柔，我……
我……
我什么？
他想要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望着天空，太阳温暖无比。但此刻，我却想要一场雨。不需要太久，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将这血冲刷干净，只需要将他给予我的温暖带走，这样，我就不会太冷……
耳边传来呼唤的声音，我麻木的看了过去。发现，穆夜他们都取下了面纱。穆夜和司徒破晓沉静着表情，但仍然隐藏不住痛苦。宿洛阳和宿洛影跪在地上，他们垂着头，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身体的温度，不需要雨水，也会变得冰冷。
我伸出手，奇怪的看着手，为何要颤抖？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将之平复，只好作罢，颤抖着手扯下十六夜的面纱。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微笑。
为什么笑呢？
是因为保护了我吗？
是因为你成功的保护了我不受到伤害吗？
是因为这样吗？
所以你才笑？
所以你才笑得这么幸福？
是……吗？
“小姐……”
在司徒破晓、穆夜、宿洛阳、宿洛影、染谦他们眼里，落入了一幕让人害怕的景象：她先是瞪大眼，看着十六夜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而后呆滞着表情，一同滑落在地。继而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扯下十六夜的面纱，好一会儿后，她拍着十六夜死灰的脸，好似想要唤醒他。
她，似乎将十六夜当做睡着了……
我知道，十六夜死了。
死？
什么是“死”？
死，就是再也睁不开眼、不再呼吸、不再心跳、不再疼痛悲伤、不再呼唤心爱的人的名字了……
而死，也代表着消失。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谁会铭记谁一辈子。我也不相信，爱会在死后继续。
所谓的亘古流传的凄美爱情故事，不过是被后人杜撰了许多才流传下来的。真正记得或者知道当初原貌的，又有几人？
就如现如今，假如某一天这个故事流传下去了，十六夜不是劫刑场的匪徒，而是为爱而死的勇敢的男子……
我，一直希望十六夜能够坚强一下、果断一点。但，为什么我却希望他能够软弱下去呢？就如同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他软弱，他犹豫，就不会来。那么，他也不会死。
第一次，我第一次由衷希望着。
我摸着十六夜的脸，慢慢失去温度的脸。鲜血开始凝结，但突然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没入了发间。
我蘸了蘸他的泪，然后放入口中，是咸的。又蘸了蘸胸口上的血液，放入口中，是腥的，如同铁锈。
泪和血的味道，是不是就是刻骨铭心的滋味？是不是，爱情的味道？
感觉到有人的触碰，我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是穆夜。
他蹲在我的身边，对我说着什么，可是……为什么我听不到？我茫然的看着他，他素日冷漠的眸子里，是触目惊心的伤痛和担心。
为什么伤痛？为什么担心？
“温柔……”
穆夜第二次感到恐惧，第一次是因为花散里，第二次是因为她。看着她的异样，看着她的茫然，从十六夜被荧惑所伤致死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滴泪也没有，甚至是一丝悲伤都没有。情绪一直平淡，除了最初的震惊。他害怕她承受不住……
他们谁也没有先去报仇，现在报仇有什么意义？！他们已经失去了十六夜，如果……如果再不能保住她的话，十六夜真的就是白死了！而且，也会死不瞑目。他说过，哪怕是死，也要救出她。
但是，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见到她放下十六夜，起了身，朝刑台走去。他们只能呆呆的看着，看着她走上刑台上，盘坐下，抱起琴，放在膝上。
她要做什么？！要弹琴吗？
心中恐怖被放大了几百倍！
如果说，现在她对他们任意一人发怒还好，哪怕是杀了他们都好，但是……越安静越可怕！
表情平静、白衣染血，脱尘却妖冶无比。古琴至于膝上，清扬琴音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世界被渲染得格外寂静。
若是平日，他们听到这首曲子，只会为之沉静并感触。但现在，除了触目惊心和恐惧，别无其他。
最初如流水清淡，如春风暖阳，如杨柳依依，温柔无比。继而如夏花绽放，蝴蝶翩飞，好不美丽的感觉。但，就在感觉越来越美丽的时候，竟然……
峰回路转，素来温和的琴，此刻竟然发出让人心颤的声音。决绝和坚毅，痛苦却始终执着。如同翻山，曲调再度垂下，但不如之前那么轻松，带着淡淡的，却随时会置人于死地的绝望和决绝……
这就是你的心声吗？穆夜等人同时心想。
我所弹奏的，不过是《梁祝》而已。我并不认同我和十六夜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但想了好一会儿，想到的只有这首曲子。
我拿起琴，将之安放在旁。而后，慢慢地起身，扫视了他们一眼，最后落在了十六夜的脸上。呆滞着表情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转身朝宫内走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谛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几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