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的确不是非山足不可,”染谦取来一张地图,摆放在台阶之下,用扇子在山足之地画了一个明显的圈,并敲了几下递出,发出咄咄的闷声,“掘井并非其他,不仅耗时、耗资、耗人,而且勘测泉眼也需要许多时日,更别说要供给一个镇军民牲畜的日常用水。即使可以分开寻找,找到几个泉眼然后掘井成功,饮水自是暂时不用担心。”
“何以是暂时?”
“平原地质松软,地下水脉极容易受此影响。而且据说,每逢永生河涨潮之际,平面里就会出现一个或是几个地方坍塌陷落的情况。假设,即使在平原上掘好了井,万一某一天陷落的地方正是水井所在,那么镇民的饮水又无着落。”
“这个假设只是偶尔,并不成概括全部,所以不成立。加之,近些年来,旌阳平原并未出现坍塌陷落的事情。”柳君生觉得有些窝火,难道说这偶然之事也需要在朝堂上大肆讲解吗?更何况,数十年从未发生过这样“偶然”的事情。
“柳大人,你相信天有不测风云吗?”
“王爷所言何意?”
“本以为是万里晴空,瞬间却乌云密闭;就以为快要下起瓢盆大雨之时,天空却转为云淡风轻。同理,柳大人拿何断定平面不会坍塌陷落了?”
“有道理,”染羽轻点了头,突然开口道。只见他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他嘴角浮起一抹笑,仍然让人看不明白那是因何而起,说,“可谦王你依然没有说道重点,为何非山足不可?”
“呵,君上且听臣弟慢慢道来,”染谦仍然徐徐微笑,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在众人快要开口催促之前,便立即道,“山足多石,地质坚硬,即使是整个永生河的水全部冲来,也不会改变其地质。但是平原则不同,即使之时稍稍大一点的波涛,也会使其受影响。而且,平原的地下水脉与永生河相通,如果平原地质一旦被改变,那么地下水脉的走向定会发生变化。如果‘碰巧’与永生河水交融在一起了的话……”
“就彻底的结束了。”染羽道出结论,顿时引起朝堂一片喧闹。
“最后一点,旌阳人为了引水,修了一条坚固的水渠联通了山足和旌阳,如果敌人趁着夜色,沿着水渠而进,被发现的几率很小,而且还可以借此进入镇中。到时,一览无遗的平原反而使得他们无路可逃。”染谦猛地一拍,收好了扇子,脸上的笑撤下了又浮上,而后以一个有些自愧不如的表情对染羽鞠躬,道,“以上的皆是臣弟从别处听来的,只因觉得这定会对君上以及诸位大人商讨计策有所帮助,还望君上勿怪臣弟扰乱朝堂。”
染谦慢慢的来回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染羽身上。方才他刻意加重“诸位大人”这几个字时,使得一些人僵直了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敢问王叔是从何处听得这些?”
“噢?”
染谦挑了挑眉,看着这个一直沉默不语,一副兴趣乏乏的侄儿,也是当今的三皇子染泶,奇怪怎么会主动问起这些?难道说……染谦再度温和一笑,落入了染羽眼中,却让染羽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三子,并默默的为他祈祷。
染羽仅有染泶一子,长子与次子出生后相继夭折。众人也不知为何,在染泶出世后,染羽坚决不再孕育子嗣。即使临幸谁人,也要先让其服下避孕药。若是宫人谁胆敢暗中动手脚,即使怀上了,也会被无情的打掉,而且还会被送入冷宫或者直接送去天牢。更何况,近几年染羽很少去到后宫,使得即使愿意试一试运气、赌一赌命运的后宫之人也不知从何下手。难不成,君王根本未曾临幸就怀有子嗣,还不知死活的说这是龙种?
染泶出自幽香宫的香妃,香妃在分娩之时难产,在万分痛苦之际选着保住孩子,而自己却因此失血过多而香消玉殒。而染泶自幼身体羸弱,后来习武后方才好一些,然可谓是“独子”的染泶,并未因此而肆意放纵,反而有着与皇子身份相矛盾的温和柔善、与世无争的性格。而他的温和柔善不同于染谦,染谦的乃是刻意而为,他的乃是本性。正是如此,每每的惹来染谦的戏弄。
染谦也很是奇怪,自己唯一的侄儿居然是这般不讨人喜爱的模样。与其说他是与世无争,不如说是懒得与别人去争。无所欲求,从未见他主动要过什么,即使给他再好、再珍贵的东西,他也是如看大米一样看着;对什么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也不见他主动做过什么,却偏偏有出众的才智谋略。而这次,他居然主动问他?这是天下了红雨还是什么?
呵,无论是什么,难得的一次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你呢?我那一点也不可爱的侄儿。染谦一边笑一边在心中暗附,并盘算着什么。
“至于是谁说的,本王不太清楚。因为人太多,分不清楚谁是谁,”染谦开口道,见到染泶眼眸开始慢慢付出熟悉的兴趣乏乏之时,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甚是难为的表情,并以极其艰难的口吻道,“但是,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是一名女子!”
染泶哑然。当然并非只是他,所有的大臣,甚至是座上的染羽也感到吃惊。这般有见地的看法居然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而穆侍屏显然就是谦王所说的那个女子,否则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还放弃他的休假。
染羽默默的打量着眼前仍然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子,只见她用发钗蘸着茶水在地图上画,不时还用指头蘸上茶水在桌面写着什么。
那是他完全不能明白的东西,除了那数字以外,如论是符号还是什么,都让他无法理解。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约莫一指厚的书,书得封面漆黑,没有一个字,泛黄的纸张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本就很小的空白处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不,那是他前所未见的,不知用和形容。行书潦草,勾勒的是几乎全是一条条弯曲的线。
“君上,抱歉,在下解不出来。”将发钗和书丢到一边,我有些无力的站起身,道。
“是吗?”染羽道。他并没有惊诧和讶异,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
“虽然解不出来,但是不得不提醒君上的是,别轻举妄动。”
“这就是穆侍屏的回答?”
“……不知君上可知一种叫做‘磁石’的矿物。”我说,见染羽点了点头,又道,“据说,南向国曾经大量采购了这种矿物。至于他们用作何用,在下不得而知。所以,君上有时间去想怎么打仗,还不如想想是谁将这矿物卖给他们。”看了一眼染羽,我似笑非笑的说,“毕竟,这东西似乎是朱焰国的特产。”
“内奸吗?”
“在下并无这个意思,至于其他,在下知之甚少,也只能言尽于此。至于这是否让君上满意,在下不能保证。只是希望君上能够答应在下的请求!”垂下头,与他请求道。
“南向国从半年前就开始大量采购各种矿石,并非只是磁石而已。至于用作何用,调查结果是要制作特别的住所,以供继承人居住。”染羽突然道,“南向国王室人口单薄,因此对于继承人的安全尤为重要。”
“……君上不必对在下说这些国家大事,在下不过是一介女子,没有什么远见,也没有什么好计策,反而有着会泄密的可能。毕竟,女人的话很多,一不小心就会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去,到时候万一在下也是如此,将朱焰国的机密泄露出去,那么在下就万死不能恕此罪了。”
“你在强调什么?刻意解释什么?”染羽冷冷的说。
“哈……哈哈……”
我干笑了几声,不作回答。
“此外,陛下若是有空余的时间的话,不如让人取来永生河的水,加以分析,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有用。”
前些时日,谈到永生河之时,只是为南向国为何在这时渡河感觉奇怪,并未深入考虑。但是,现在因为要回答染羽才仔细思考。
这下可好了。我在心里笑道。现在陷入了难以得其解、条件也很悬的两难境地。当初答应的条件是我为他解答出来,他给我三个月的“假期”回家探亲。可现在,我却是只给了一个根本不算答案的回答,而且还含糊不清。
那么,这个人会给我所想要的吗?
不可能吧!
毕竟,我可以算是毁了他最爱的东西。
虽然,这并不能算我的错!只能算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的错,无意之过而已。
炎都繁华无比,人群熙攘,不时传来摊贩的叫喊声。偶尔有几个人在街上跑来跑去,也见谁家女子在摊位前挑选珠花胭脂,娇俏的脸上浮显苦恼,似乎是在纠结是该买胭脂,还是买珠花?
这是位于炎都西城的朱门街。
本应该是繁华熙攘的街道,此刻却格外的冷清。若是有一阵风吹过来,定会拂起地上的落叶,让这场景更显凄凉。
街边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店门紧闭。只见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伙子坐在街边,松惺着眼,打着哈欠。
“敲什么敲,别敲了!”一个衣着妖艳,满脸胭脂,浑身水粉的女人夸张的扭着腰,从楼上下来,打开门,黑着的脸准备怒骂时,却及时止住了口,换上一张谄媚的笑,娇声道,“哟,几位爷,这么早就来了?”
她就是烟雨阁的老鸨秦娘,在风月场里打混了这么多年,对于情绪收放已经到了自如的地步。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秦娘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虽说这烟雨阁是京城最惹人的地方之一,但是青天白日就来这里的人可不多,更何况是衣着打扮、相貌气质都不凡的人。
不管他们来这里是做何,秦娘先请他们进来,让伙计泡了茶,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这三个人,居中而坐的男子俊秀若逸,身着天蓝衣衫,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出众;左侧是一个容颜清秀,但稚气的白衣男子;右侧是青衫男子,长发遮了左眼,周身无一特点,平凡无奇到了让人无视的地步。
“该如何称呼您,小姐?”蓝衫男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