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情为何物
作者:苏木里      更新:2019-09-24 01:09      字数:3699

第39节

“谢君上。”

我依言坐在他的对面,染羽挥手示意他人退下。其他人皆行礼,缓步退下。片刻之间,偌大的大厅内仅剩下我与染羽二人。然彼此沉默不语,任凭气氛僵持,就像是彼此生气的孩童,在等待对方先开口道歉。

一刻钟之中,染羽唤人前来收拾桌席,那时才发现,我几乎未曾动过碗筷,然我中午也未曾吃过任何东西,却不觉得饥饿。待到席间收拾完毕时,染羽将地图铺在桌上,抬起头看着我,说:

“谦王说,穆侍屏有一良策,可以避免战争,而顺利解决朱焰国与南向国此次的纷争。”

“呵,大概。”

漾起一抹适合的笑,我点了点头。染羽以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犀利但如水透明的眼看着我,我懂得,他在质疑着我。我不他是否如染谦一般知道那日我与十六夜的谈话的内容,因此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必须说出解决的方法,而并非是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

染谦,我与你做交易,是否是明智的决定?还是,无论哪一个交易,都是我自以为是下的结果。这一开始就是一场昏庸的游戏,而我则是自以为聪明人的愚昧者。

“昨日,南向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永生河边,孤已派兵三万前往旌阳镇。”

“君上有何对策?”染羽的眼神如刺一样扎在身上,我微微一笑,如果不解释的话,想必会有很多麻烦,虽然不喜欢,但也只能如此,“如不知君上的计划,在下便不知如何回答君上。当然,君上如果担心可能泄密的话,但可不必说!”

“军队由离赫将军带领,在抵达旌阳镇之时,派出三千人隐藏在山足之中,其余人驻扎在旌阳镇各个关口。今日再由离澈将军率领二万人马赶赴旌阳,驻扎在平原之上,以备增援。”

有点漫不经心听着染羽开始说这他的布局,并在地图上标示着各个位置,不过是以山足、永生河和旌阳镇为点,构建的三角形防卫圈,并以此为基础,进行攻击。但我直觉,染羽没有将真正的战略方针告知我。他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试探,因此一开始就无打算告诉我。不过,这很容易理解:这种国家军事机密,怎么可能轻易告知于人,再则,轻易的相信往往带来的是背叛。而且,这种近乎愚蠢的战略,怎么可能得到这个男人的许可?

“这是我与诸位将军制定的计划。”染羽说,淡漠的语气里仍然有着让人不能愉悦的情绪在其中。

或许,因为他是君王,无论是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是这么认为,他以外的所有人也这么认为。

“之前,能否请求王上两件事。”

“噢?”

“一是请君上准在下四个月的假期,好以回娘家探望生病的父亲。”

“生病?即然你父亲生病,回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准!”染羽说,“那么,第二件事?”

“请君上允诺,无论将来犯下何等罪,可以予以免死。”

“你是想要免死令?!”

“是,也不是。”我故作深沉道,但并不打算将这种深沉持续下去。曾经有人告诉我,无论什么都要讲究技巧。写作、生活、与人相处,包括挑衅他人。“但是这个免死令,可以用于任何人身上。”

“可以用于任何人的免死令吗?”染羽冷哼一声,眼中如流水般流动的暗秽,透明也混浊不清。“准,但,仅有一次。”

“一次……也好,多谢君上。”

“不过,这得看穆侍屏你的良策是否名副其实。”

“是。”

垂下眸,深吸了一口气。染羽给了我后路的同时在那条路上投下了我难以用自身力量搬开的大石,也知即使无法搬开我也不会退后。然而,这是唯一的退路,费了许多力气留下的退路,即使被阻断了,那又如何?!轻笑一声,不再想下去。

“旌阳镇之上是山足,之下则是因为地势而凸出的永生河流,”随意的拔下发钗,沾上茶水圈起旌阳镇。水浸入地图,使得地图险些被发钗划破。“这因为什么而使得旌阳镇兀然挺立在永生河之上,而永生河则因未知原因只能夏至时方可渡河,为何……”

永生河只能在夏至时节涨潮时方可渡河,但是现在春分还未至?如若说春分也能渡河的话,准备都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当准备妥当之时,春分早已过去。而且,他们不可能那么早就在永生河对岸准备,因为南向国的军队才出发三日,明日黄昏才会到达永生河岸。

那为什么?!

照理说,现在可谓是最差的渡河时期,那为什么南向国会选择在这时出兵?

他们不是笨蛋,不可能不知道永生河的异常,也不可能不知道胡乱渡河会导致什么结果,更不可能不直到这样他们即使渡河成功遭遇的也只是朱焰国猛烈的攻击,最后他们得到的只能是致命之伤?

但,这是为什么?!

在染羽的眼中,眼前这个只见了三次的女人,正微微皱着眉,像是思考着什么?

心中感到无趣,也有一些乏味。

谦王对他说了一些事情。虽说,谦王也是由他处得来得消息,无法断定是否真实。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小看了山足的重要性,以至于这一次的作战方针不同于以往。

那一日,他正与群臣在朝堂之上商讨计策。但是,谦王突然到来。他有些惊诧,因为谦王才因事告假几天,却在次日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谦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因事告假,假期长短不一。他并不知谦王告假因为何事,也不必知道。

因为他笃定,无论如何,纵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他、都弃他而去,谦王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更别提是背叛。这样的笃定,并非只是因为谦王是他的兄弟。或者说,正是因为不是因这一点而笃定,才更有真实性、可靠性。毕竟,皇室之人的感情,早已在权利的熏染下变成一种工具。

所谓的感情,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什么、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手段和工具而已。

凡世界之人,皆能享有感情,无论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带来的愉悦欢欣。然,这世间之人,却是剥离了王室宗族这些权利中心的人员,这也算是一种得到权利而支付出的代价,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支付好了的代价。

谦王突然在告假期间到来,使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果不其然,就在大臣们对于作战方针各抒己见却意见始终不能达成一致之事。谦王开口,使得争论不休的御书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诸位大人,可知道山足?”

“当然!”左司徒欧孝贤道。

“那可知山足乃是旌阳的水源所在之地?”

“王爷可是在玩笑?臣等怎可不知!”

“我看玩笑的是司徒大人吧?”染谦依旧温和笑着,然染羽却明白,谦王爷发怒了。于是,他撑着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群臣以及染谦,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未被群臣发现,却被染谦捕捉到。他意会的点了点头,继续说,“方才本王在殿外听了诸位大人的良策,怎么没有一个提及到山足了?”

“……这……”欧孝贤有点难堪的看着染谦,又看了看染羽,原本有些泛白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除去开始染羽提出议题让他们去商讨,而后就句话未说。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样的计策,什么样的方针,他都缄默不语,即使是必须开口,也只是敷衍而已。所以实质就是,他们的王如同看戏之众、观棋之人,只言片语未有,有的只是不可琢磨的浅淡表情,以及透明的眼神却深不可测。

自从三年前,梦妃病逝之后,本就清冷的染谦变得更加的冰冷,甚至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而且那比以前更加残酷严厉的做法,更是让人生畏,无论是亲朋还是敌人。但是,国民却更加的敬爱他们的王,因为他们的王无时无刻不为他们的着想,因此无论他本身是什么样的人,也无关他们的事。

“这?这什么?难道欧大人想说‘这只是疏忽’吗?”

“王爷,臣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斗胆敢问王爷,既然王爷提出山足,那必定有臣等不及的高见,微臣敢情王爷明示!”吏部尚书宫无新大声道,语气中有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明示就不必了,只是前来说说本王从别处听来的话,”

话音一出,四周顿起一阵呵气,说不清究竟是惊讶还是讽刺,或者两者皆是。然,除了座上之人,无人比他高贵的染谦并不在这些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介意,然而更加温和的笑着,使得他人不禁屏住呼吸,莫名的感觉到颤栗。

“永生河必须在夏至时节渡河,那时正是永生河涨潮之际,借由波涛汹涌方可渡河成功。但是,水势上涨,四周必被殃及,尤其以旌阳镇那特殊的地理位置。如果说,在敌人乘着浪头渡河之时,可以在河岸驻防,并予以致命的攻击。但是,永生河水不会管究竟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谁富谁贵、谁贫谁贱,只要在它势力范围之内,就必将之淹没。而且,永生河的几个渡口,一个在旌阳镇,一个在其上方五十里处。如果敌人在那个渡口渡河的话,绕开平原,给旌阳一个措手不及,一切就结束了。”

“旌阳两面环水,两面平原,如何绕开?”宫无新有些讶异的问。

“这个叫做山足的小村落,因为地理险恶、土地贫瘠、四处荒原,已经了无人烟。但正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掌握了旌阳人民生活的命脉,那就是饮水。永生河之水,虽然能饮用,但是必须经过十几道工序,平日里还好,但在战争期间就显得太过麻烦。而且,因为旌阳挖采铁矿太过,而且经济命脉几乎是靠冶金、锻铸为主,因此使得本地的水都被矿物质污染,而无法饮用。因此,他们只好在山足掘井,并将水引流过来,供以饮用。”

“掘井并非山足不可,平原甚大,难不成还不能掘井取水吗?”工部尚书柳君生问,他不愿意承认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毕竟,若是因为饮水问题,那就是工部的水利没有做好的问题,他可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