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只怕连你掉入悬崖都是他设计好的，你回忆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巧合的很？刚好他也巧合的询问到你用毒，而不是学医，然后又刚巧收了你为徒”

此次屋内沉吟了许久，应是子君在回忆过往种种。

子君如今虚弱，反倒让他静了下来，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一直不肯对先生多说一句话的子君，在风霁月走后的这短短时间里，竟然与先生谈起了心来。我同风霁月寻思，或许先生在没有我们在场时，拿了些东西出来让子君瞧了，这才令得子君开口的吧。总之，我们也没问过，具体原因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好一会过去，子君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许多事情已在他的脑海中反应了了许多遍，终于开始冷静的打探些问题了。

“先生，你认识我师父的，对不对？他是谁？”子君淡淡地问道。

先生的声音没有及时响起，几个呼吸后，先生无奈道：“认识”

“先生既然认识，还劳烦先生告知于我”

“可”先生又是一声长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口。

“怎么？先生为难？还是就连先生也对我师父有所忌惮？”子君冷冷道。见先生久久没有回话，继续道：“先生早就知道我有师父了？”

“哦！这倒不是，我也是来了梨山才知晓的。原先也同你娘亲一样，认为你每日外出采药，自学成才的。我也是见了拿勺子才断定你师父是何人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先生何时也成了吞吞吐吐之人？”

“不是我吞吞吐吐，而是此时是你娘亲这数万年都不愿提起的，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先生，娘亲过世许久，如今有还有何不能说的话呢？”

先生犹豫了片刻，而后道：“你们也进来吧，这件事早晚也要告知你们的。”

我同风霁月都对在外面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墙角而面面相觑，尽管，我们并不算真正的听墙角。我们二人一先一后的低着头，讪讪地笑着走进了子君屋内。好在走进去只是，子君与先生并未看着我们二人，我又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各自找了座椅做了下来，许是从我和风霁月二人坐在屋外之时便已子君和先生知晓，只是二人对话，并未有要避开我们二人的意思。

待到我们刚坐下，先生便沉声道：“你们可知这九天十界有二毒，一曰‘毒圣’，一曰‘毒神’，毒圣便是我鹿琮麟，而毒神便是柳氏家族如今的家主，柳石斜。”

风霁月听到柳石斜这个名字有些激动，连忙道：“先生，柳石斜这个人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毒神。我爹爹曾经跟我吐槽过他，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因为那时候我还未成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爹爹如此反感他，但是我那是第一次见爹爹如此生气，所以对此事记得很是清楚。”

先生点头道：“不错，柳石斜在九天十界名声很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如表现的一般。他的用毒手段也是阴狠毒辣。”

“先生，难道子君的那个师父”我试探的问着先生。

“恩，子君的师父就是他，除他之外，我也再想不出何人用毒如他那般了。”先生说完这番话，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长叹一声，继续道，“子君，你知道吗，我和你娘其实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世。或许你娘从未告诉过你她的身世，但是她自己便是那些庞大家族的牺牲品。她允许你来参加大荒榜争，其实也不过想圆了你一场梦，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已经不多，无法在陪你许多年了，而吴家庄并不是你向往的生活，他这才放你出了吴家庄。只是没想到，你一走出吴家庄，便给了那柳石斜下手的机会”

子君对自己的身世几乎可以用一无所知来形容，更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如此这般迫害他们母子二人。

他大惊失色的颤声道：“先生，可否将这么些年来的那些隐情都告知我？”

先生对子君的神色吓了一跳，安慰道：“你可知道，这些年，若不是你在我的庇护下，依柳石斜的手段，早便将你和你娘亲除了。你们隐世在吴家庄不错，可是我毕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护着你们母子二人，难免被人钻了空子，可我没想到这空子一钻便钻了这么数万年，而我竟然毫不知情，是先生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也辜负你那人的嘱托了。”

先生越说越伤感，知道最后声音也几乎听不见了，深深的自责也让他看子君的眼神越来越模糊。

“那人？那人是谁？”子君急切切的问道。

“那人？”先生轻笑一声，继续道，“那人在你出生前便离世了，或许正是因为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柳石斜才会留你至今吧。”

“柳石斜他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如果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便不能留我？先生，我到底有什么不能道出的身世？我爹爹我爹爹他是不是还活着？他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想办法寻找我和娘亲？”子君眸中带着恨意，说话也越来越激动。

“那个让我护着你们，在你未出世便过世了的人便是你的爹爹。也是他希望你能平平淡淡，这点倒是与你娘亲不谋而合了。不过也有不同的是你爹爹希望你就平平淡淡的就好，但是你娘亲却希望你能继承你爹的衣钵，所以这才让你跟我学用毒。不过后来我发现你用毒的手段越来越凶狠，也越来越残忍，这违背了你爹爹和你娘亲的初衷，所以，我这才将你送了回去。子君，其实并不是我不喜欢你，或者不愿意教你，只是我不想看到你成为像柳石斜那样的为了达到目的，用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我知道的还是太晚了”说着说着，先生静默了，眸中也渐渐浮出了一丝悲悯之色。

子君低下了头，抿了抿唇，哽咽道：“先生你和娘亲为何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呢，要知道，你们越是这样瞒着我，我便月好奇，越好奇我就越想挣脱你们，越想寻找到答案。就是他，他告诉我的，只要我能达到他的要求，他便可以将一切真相都告诉我，所以我这才跟了他学用毒的。难道我这样也错了吗？先生”

先生关切地凝视着子君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此时见子君情绪低落，便温和道：“傻孩子，这样当然没错了。只是你的情况与别人不同，你的身份亦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所以你的做法才给你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娘亲的错，错就错在这九天十界的人**熏心，凡是都只往利益上去考虑。而这些，是你娘亲，你爹爹还有你，你们三人成为如今这番光景的罪魁祸首。”

子君听了此番话，安静的从床上起了身来，踉跄的走到矮几旁的蒲团坐下，独自道着茶水喝了起来。

远处，爹爹如水般的舒缓曲调十分应时的响了起来。

一曲琴音让子君混乱的情绪安静了下来。乐曲中仿佛流水在野林中流淌，经过空谷，赏便闲花，一种无关风月的幽幽意境袅袅传来。荡涤了内心的沉郁，也渐渐地抚平了子君眉间的悲凉。曲终，子君面色渐渐显得宁逸，眼眸中也透出一种安然。

似乎子君感受到了娘亲临别时的祥和，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仿见看到了爹爹临行前在远处冲他的那回头一笑的那声保重。子君娘亲这数万年来与世无争，生活好与坏她都坦然地面对着，子君似乎突然看透自己为何宁愿在我身旁侍候着，也不想去争那些上榜的虚名。名和利不过都是虚无的，只有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真切切的。

子君仰起脸，深深的吸了口气，正好和煦的暖阳映照在他的面上，一如初见时的那样简单清澈的面庞重现，子君也渐渐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来。

“‘山花织锦时聊看，涧水弹琴不暇听。若比争名求利处，寻思此路却安宁。’这是我娘亲平日里最喜欢的句子，只可惜，她这一辈子也没有真正有过一天山花织锦，涧水弹琴的生活。”子君缓缓地道。抬起手，迎着阳光仔细的看去。面色有些苍白，虚弱还有无力。

“乐儿、先生、霁月”子君有转过头，静静地看向我们，“抱歉，我让你们担心了”

我顿时鼻尖一酸，心头一阵热浪，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子君”

“我无事，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的”子君仿佛没注意到我的激动一般，偏了偏头冲我笑了笑，有看向先生道，又想了想对风霁月道，“霁月，麻烦你帮我吧笔墨拿过来。”

先生很是欣慰子君竟然如此快便想通了，连忙道：“好，好不忙，你先缓缓，我也没什么要问的，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替你们二人解毒。还有子君，你体内的水银之毒，我还未能帮你完全排除，这几日，你可能还要经过一些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先生会一直留在这陪着你的”

“只是这样又要麻烦先生了，过去是我娘亲麻烦先生，如今是我，先生，看来，您是上一世欠了我和娘亲的，这一世才会如此为我们劳累。”子君半开着玩笑道。

“怎么会，你和你娘亲都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牵挂，你也知道，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家里甚至连个夫人也没曾有过，倒是在一万年前收一个性格顽劣的弟子，好在他”先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触到子君痛处，连忙止语。

“先生，无妨的，既然是您的弟子，那也算是我的半个兄弟了，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许是先生觉得子君瞬间变得懂事了，让他有些还没能反应过来，不禁看着子君有些热泪盈眶。

“子君，要不等你和公主的病养好了，便随我一同离开吧，公主毕竟是要远嫁的”

子君没有及时回答先生的话，思虑片刻后，道：“先生，这件事情等我身体快好了在讨论吧！”

“好好好，随你，只要你人好了，一切都随你心意，好不好？”先生像是哄着自己孩儿一般，对着子君宠溺的笑着。

“先生，我还记得我刚有记忆的时候您便是如这般待我的，可是，后来在您那学毒，我便性情变得越来越阴冷，这才导致先生时常教训我，批评我，然后我便以为先生是嫌弃我，不待见我，所以我才会变本加厉的想要引起先生您的注意。只是没想到，当初我一个这么小的心思却导致了如今这一切局面，这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只是苦了我娘亲，一世都被我折磨在病榻上。先生，您会怨恨我吗？”子君也仿佛回到了幼时对着先生撒娇是的样子。

先生眉毛高挑，心疼道：“你娘自己都未曾舍得怨恨你，先生又怎会舍得？若真怨恨，我就不会看了你娘亲留给我的信便匆匆赶来了。”

“娘亲给您留信了？”子君不由笑道，“也是，娘亲这一世恐怕除了给您留信，也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值得留信之人了。先生，谢谢您照顾了我们母子二人这么多年”

先生瞪了子君一眼，闷声道：“到这时候了，反倒同我客套起来”

“我这不是客套，是真心觉得这些年感谢先生对我们的照顾，如今还对我如此不计前嫌。我真的感觉很欣慰。”子君申辩道。

先生看着子君，眸中露出疼惜的神情，“子君，如今你娘亲不在了，日后便将我当成你的亲人，正好先生我身边也没半个亲人的，你看怎么样？”

子君思肘片刻，道：“多谢先生好意，如此还请容子君思虑一番，再给先生一个答复。”

“好，先生不急你，你慢慢考虑考虑。”先生瞧着子君的眼睛，笑得甚是温暖，而后又对子君道：“霁月，这段时日，能否麻烦你陪我一同照顾下子君，我看出来了，你们待子君都是真心地，即便子君曾经做错过，你们也都未曾放弃过他，由你照顾子君我很放心。公主那边我会同白棣商量好，再支一个人照顾，你看如何？”

风霁月表示赞许的给了先生一个微笑的点头，目光柔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