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门的声音引起宋峰的警觉。他转过头惊恐的看着小叶，惊恐的叫道：“你锁门干什么？”

小叶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你不是失眠吗？我来帮你找到失眠的症结！在你安逸的监狱生活中，一个人躲到某个角落总会觉得有人在窥探你，又或者在你的梦里频繁出现。黑眼圈，黯淡的目光，失去光泽的头发，紧张时颤抖的手，还有你脱皮干裂的嘴唇。不安的时候面前会浮现哪一张脸？”

宋峰捂着耳朵紧紧闭着眼，他尽力躲避小叶的诱导，颤抖的后背还有他粗重的喘气声，那一直克制的回忆慢慢袭来。

终于他爆发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喊：“你凭什么说我？管教！管教！”

小叶平淡的对他说：“这么快就忘记孙玉可说不过去。”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片，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她指着照片一字一句的说：“照片里青春年少，见面的时候也浪漫心动过吧？雨后一起撑伞，食堂里互相喂饭，还有昏暗路灯下的接吻。”

他用颤抖着手拿起照片，发疯一样扔了出去。口中不停的喊着，“你到底是谁？”

小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向前倾，冷冷的对他说：“看她咽气的时候特兴奋吧？心中郁结的失望愤恨像是喷火一样。不对，你站在火山口被一点点被灼烧！她看你的眼神应该很失望吧？被一双手勒紧脖子的绝望感，身体本能的挣扎，怎么样？你的双手是不是依然能感觉到她濒临死亡，那种疯狂挣扎求生的力气？在你眼里死后的女人是玩偶吗？被你塞进床底下，整晚躺在床上感觉又如何？你说啊！”最后三个字，小叶是吼出来的。

宋峰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瞪着小叶，绝望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淌。他扭曲的面目，纠结中狠狠抓着的头发，无一不在传达他已经走到崩溃的边缘。还好他未曾遗忘自己的罪孽。

在这样的情况下追击，小叶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就是个不敢面对困境的懦夫！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真正关心和爱护身边的人！你自私的要求周围人对你无条件善良。那只不过是心中狂妄自大的掩饰！你，永远都不会被宽恕！”

能攻击他弱点的话小叶一股脑的全部扔了出去。他腾的跳上桌子，双手掐着小叶的脖子向后推，直到她整个人推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上的一瞬间屋子不停旋转。他那双大手摁在小叶脖子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渐渐喘气开始费劲，似乎血窜到脑子里再也流不出来。小叶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宋峰那狰狞的面目。

他对她咆哮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你懂什么？我和孙玉要一起自由才会选择自杀！她比我勇敢，要我先送她走！你凭什么对我们的关系指手画脚？”

他骑在小叶身上，越说越激动，更加用力掐着小叶的脖子。小叶从兜里把事先准备的最后一张照片拿出来，举到他能看得到的地方。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渐渐的他手上的力度也小了下来。

小叶强撑着坐起来，呼吸不畅伴随头晕，深呼吸几次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小叶问：“你问我凭什么？你把她变成这个样子，这就是你说的自由？你为什么没死？两个人商量好喝药自杀，你却亲手掐死她？我们一起去找她的时候，你还装作不知情帮着一起找？我们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宋峰拿着照片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回想起出事那天的一幕幕，小叶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说：“九爷和你犯了同样的罪，我不认为他是凶手。很有可能是替人顶包的。”

他抹了一把眼泪，平静的说道：“九爷的老年痴呆是假的。他没有杀过人。”

小叶捂着头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打开门锁赵哥和张奇冲了进来。宋峰被两名狱警架起来回房。他向身边的人祈求道：“能让我带走桌上的照片吗？求你们了！”

赵哥挥挥手，宋峰拿起桌上的照片捧在胸口。路过小叶身边，他绝望的看着她，“我想起来了。你是孙玉的好朋友，叶小薄。谢谢。”赵哥把他推了出去，张奇看着眼前的乱局不知所措。

“想问什么就趁现在，回到房间情绪稳定下来就没机会了。”直到现在小叶才感受到全身酸痛不止，头顶嗖嗖冒凉风，她靠墙边坐下来感觉稍微舒服一些。赵哥探头进来，小声关切的问：“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胆真大。去医务室看看吧。”

张奇一路小跑拦住宋峰回去的路。两名狱警站在原地等待，看着依然泪流不止的宋峰，张奇想问下去却还是犹豫了。“你们……”

宋峰感慨的看着窗外，“我答应过九叔，他说自己死了也会守住秘密。是我不配他的照顾，他说自己很坏，顶多会把人打伤，杀人的事他绝对不会干。还有请帮我和她说声对不起。”他鞠躬后独自往回走，身边的狱警也很吃惊，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宋峰，今天说的话可以抵得过一周说话的量。

其实张奇想问宋峰和叶小薄的关系。小叶一直在观察自己的行动？还是利用路老师做痛快的复仇？但眼前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联系狱警后，张奇来到医务室看到赵哥。赵哥摸着自己的额头，“今天我是被你们俩给吓晕了。最近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就别来了！”

“小叶呢？”张奇问。

赵哥看着出去的方向，深深的叹口气，“给她吃了一颗清心丸。自己晃晃荡荡说出去等你。回去的路上你开慢点，就那么使劲一摔不得弄出轻微脑震荡啊？我也就不远送了。还得赶下边的时间表行动！”

和张奇道别后，赵哥拿出手机拨通路老师的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他急迫的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实话我挺喜欢你这小徒弟的傻劲儿。你可以暂时放心了！”挂断电话后，他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不停地嚼着，想着怎么和监狱长汇报刚才的情况。

通过小门走出监狱的瞬间，小叶有些眩晕靠在门口休息一下。从开始的局部疼痛慢慢变成整个头都在痛。准备外出的狱警路过小叶身边随口问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太白了。”

张奇跑过来搀着小叶，非常感谢地对他们说：“谢谢啊。我们准备去医院！”

他礼貌的为小叶打开车门，她用最大力气挤出几个字，“真难得！谢啦！”

回去的路上他尽量车速保持稳定，遇到坑坎的地方也小心避让。小叶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发晕，坐正想拧开纯净水喝一口，手上也没力气，瓶盖依然坚定和瓶身连在一起。打不开瓶盖小叶就盯着水瓶发呆。他递来一杯水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看着不停的向上冒着气泡，下意识的把那杯水接了过去。

“我喜欢喝苏打水。经常在外面跑，就备了塑料的杯子插上吸管既卫生也方便。”他紧张的时候会舔嘴唇也会不自觉的结巴。小叶听着他不善关心的表达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他看小叶依然没什么精神，又问道：“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晚点回家吧！被木心看到我这个样子又会被唠叨。”看着张奇。小叶决定不再隐瞒，“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庭上，我悄悄去旁听。想知道他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只是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小叶哽咽住了。孙玉和小叶是闺蜜，考进同一所大学后，小叶在第一学期没多久就递交了转系的请求。孙玉学的金融，小叶好奇心作祟转身念了几年的心理。能拿出证书证明自己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除此之外小叶也不看好自己的未来。说好要一起拿毕业证，一起在外租房子找工作的人，就在临毕业的前一年没了。她的人生画上的不完美句号，多少也有自己的责任。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叶说：“孙玉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她一直试图让自己成为树一样的人，外表不停给予比人，内心却脆弱的像玻璃，我学着看人心却一点也没看出身边的人。出事前的一个月，孙玉说宋最近的情绪很焦躁。对什么事都很不耐烦，我还劝她男人多少得有点脾气很正常。如果累了你就陪他散散心。”

“后来呢？”张奇问。

“她有了男朋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慢慢变少。恋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会分享，后来的事也都是从法庭上知道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读书，拿到毕业证后做着和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即使找工作后被辞退被拒绝也觉得挺正常的。”小叶用袖子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就直接捂着脸低下头。

张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犹豫之后安慰她说：“每个人的路是自己选择的。你也不要太自责，毕竟故去的人当时的心理只有自己明白。”

小叶摁下车边开窗户的按钮，迎着外面的凉风，对自己说：“假如提前干预的话，结果会有所改变吧！”

天黑了。

张奇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很小心的开车。小叶打开窗户嚎啕大哭，他在路边停车一小时，递来手绢后下车给她留下发泄的空间。可能哭的太专注，之后开始犯困，后槽牙也一直在隐隐作痛。额头像是伸进冰柜里被冷冻一样。

“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干。有想说的话就联系我。”张奇拿着小叶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顺从的看着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下车后，小叶想对他微笑表示感谢，但是他看她的尴尬表情，也许她的笑更像是哭，就用鞠躬代替了感谢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