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间有事间
作者:怪味薯片      更新:2019-09-11 10:04      字数:5285

轸水蚓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宁自行的身影,他本以为宁自行只是出去片刻,等了许久,却一直没回来。他才发觉宁自行已经走了。他可要快些找到他才行,要是被桑柠知道了,可不得收拾他。可还未等到他找到宁自行,桑柠便给他传来讯息,让他来灵均城的洪运酒楼,他风尘仆仆赶来,刚坐下,还未喝完一杯热茶。便听见楼上传来一阵笑声。

轸水蚓听见这笑声,心里不自觉的一哆嗦,他往楼上瞧去,可不就是百里念么!他再一看,又是一惊,百里念旁边坐的不是桑柠吗?

可不得了,这一下两人都在这,可如何是好?

只是,为什么桑堂主会和百里念一块,看那样子,相处得还不错,不,其乐融融,其乐融融啊!百里念那丫头应该还不知道桑堂主的身份,否则怕是要打起来了。

无论如何,他还是先离开去别处得好,等寻着时机了再来找桑堂主。可千万别叫百里念发现他,不然不知她又要怎么捉弄他,第一次见她时被她剃了眉毛,第二次见她时被她烧了胡子,这女娃子分明是克他来着。

他觉得甚是懊恼,他好歹也是血月教朱雀堂轸门门主,现在却要躲着一个小姑娘,被江湖人知晓,他还怎么混下去!他当初捉谁不好,偏偏将这尊大神带了回去,幸而宁自行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否则他现在说不定已身首异处了。

百里念正与胥连说着话,却也用了心思放在桑柠的身上,时刻注意着她。她余光看着桑柠,却发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侧过头仔细一看,果然是他!

“栾哥哥,又遇见了个熟人呢!”百里念笑道,她看了眼左栾,两人相互会意。百里念从楼上一跃而下,正落在轸水蚓面前。

她和左栾因觉难以寻到轸水蚓,因而才决定先去极浦城,未想到却在灵均城内遇见了胥连,因而又有了去乌华门的意思。最终却还是碰见了轸水蚓,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轸水蚓身上,她若不拿下他,可是对不起老天爷的一番苦心安排。

左栾等人亦往下望去,桑柠见是轸水蚓,脸色微变,当初轸水蚓将百里念带回血月教一事,她是知道的。其实方才她一眼便认出了百里念,因当初在血月教与宁自行动手时,她躲在暗处观察了一番。血月教对百里念下了追捕令,她看过宁自行与百里念交手,宁自行尚且不能讨得了她的好,她的武艺较宁自行还差一着,自然不敢贸然行动,幸而百里念不识得她,而又与胥连是认识的,且非泛泛之交,诚然,百里念与胥连的关系只是她的误解而已,但她心里着实很是不爽快,因而她便思索着借胥连的这一层关系,想个法子捉住她。

轸水蚓是她通知而来的,但叫他前来的目的却与百里念无关,她也不知会在此处遇着她。只是现在百里念与轸水蚓打了照面,事情或许便不那么简单了。

轸水蚓往楼上望去,桑柠正往楼下看着,那样子似未想暴露身份,如此,他今日是逃不过被百里念摆弄的命运了。

“好久不见啊,轸门主。”百里念见轸水蚓往楼上看,便知他方才已看见了她们,“既是看见我们了,怎不打个招呼便走啊。”她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的下巴:“这胡子又长了些呢!”

轸水蚓退后几步,将双艮锤对着百里念。

“轸蚯蚓,我本还愁着去哪寻你,可今日你却来了。你说天大地大,这可真是一种缘分。”

“你寻我做什么?”他问完这话,又觉得有些懊恼,觉得方才说话时气势不够,倒是有些萧索的意思。她上次骗了自己,逃了出去,按常理而言,他是血月教的门主,本应是他寻百里念,捉了她去天山涯,让教主处置才对,现在却是百里念找他,他躲着百里念,反了,怎么都反了。

“自然是有事要问你。”

胥连看了眼楼下的情况,她见百里念甚是从容,对方却是戒备,很是奇怪。他想起自己与桑柠之间,在他人眼中,或也是这样吧。他向左栾问道:“念儿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熟人,我倒是未见过。”这样称呼百里念,他是不大习惯,但因防桑柠怀疑,他还是这样叫着。

“其实也算不上相熟,此人乃是血月教朱雀堂下轸门门主轸水蚓,他抓过念儿两次,可两次都被念儿讨了便宜。念儿古灵精怪,你也是知道的。他吃过亏,现在看见念儿自然有些防备。”

胥连听见轸水蚓是血月堂的人,不禁瞅了桑柠一眼,却见她若无其实地喝着茶,瞥着下方,一脸玩味。他又看了看楼下,不禁有些担心。

轸水蚓听见这话,有些疑惑,这丫头会有什么事问自己。

“你若回答了我,今日我便不为难你。”她往前走了一步,轸水蚓又后退了几步。“你要问我什么?”轸水蚓不知百里念心里耍得什么古怪,但想今日终是敌不过她,且听她要问什么,若可答,说不定真能脱身。

“我被你从苍云堡内掳去那日,与你在苍云堡内会面的是何人?”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轸水蚓未想到百里念会提起。他愣了愣,见百里念眼中精光暗涌,便拿起双艮锤向百里念袭去。

百里念御气而退,轻易躲过,她早便知轸水蚓不会轻易告诉自己,方才也只是调侃他一下而已。轸水蚓向百里念袭的一招,只是虚晃而已,他趁百里念躲开时,向着酒楼外便跑去。

百里念朝楼上一望,左栾向她点了点头,她便追了出去。

左栾替胥连与桑柠斟了杯茶:“你们不必在意,念儿待会就会回来。”他叫唤了小二,又加了壶茶水。

果是一杯茶的时间而已,百里念便扯着轸水蚓的头发,将他绑回来了。

“你轻些,你轻些。”轸水蚓嚷着,“你都绑了我回来了,还揪我头发做什么。”他终是没逃走,被百里念拿下,还夺了他的双艮锤,被她逼着吃了不知什么名的药,现在内力尽失了。当初他与宁自行捉百里念的时候,亦是迫百里念吃了封住内力的药,可惜那药不是他的,是宁自行的,他不知该如何解去。

百里念松了手,盯着轸水蚓的头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轸水蚓心中直发虚。

“我初时见你时,便觉得你虽是坏人,但却长了一幅弥乐佛的相貌,只可惜配了一嗓子破锣音,索性我给你剃个发好了!”

“你莫乱来,你莫乱来。”轸水蚓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毁之。当初我虽捉了你,可待你不薄,从未动过你一根头发,你今日怎可这般对我,最毒妇人心,果是最毒妇人心!”

百里念见他这般着急,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倒不像你应该讲的话,你们血月教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是怎样的,可不用我再细说。你能当上轸门门主之位,想必也是用多少条性命换来的。我现在只不过是要剃你头发而已,怎算得上是狠毒,我若算狠毒,那你们又算是什么?”

不过,当初他捉她去时,没为难她倒是真的。

轸水蚓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瞪着她,胡子微颤。

百里念拉着捆住轸水蚓的绳子,向楼上走去:“你也放心,我可不会要你的性命,或是拿什么酷刑来招待你,我可不像你们血月教的人那般凶残。”她说完,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对轸水蚓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自有我的办法对付你。”她略微一顿:“譬如,痒痒粉之类的。”

轸水蚓听了,暗自叫苦。上次百里念大闹血月教时,便有教徒中了这痒痒粉,他虽幸免,但看那教徒的样子,便知是生不如死。

“不过,你若回了我刚才的问题,我不定现在就将你放了。”百里念将轸水蚓带到左栾等人面前,她将绳子绑在柱子上,又点了轸水蚓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她坐下,喝了口茶:“今日这斯在这,我们也不能好好聊。胥连哥哥,你们可有在这安顿下来。”

“昨日去了乾运客栈宿下,今日再歇一宿,明日便启程回乌华门了。”胥连答道。“酉时即过,不如先回去客栈歇下吧!”

几人说着,让小二过来结了饭钱,便要离开。

桑柠经过轸水蚓身旁时,忽而勾起一抹轻笑来,她虽未望着轸水蚓,但着实让轸水蚓出了一身冷汗。

几人到了乾运客栈,乾运客栈上屋的客房是四面相对的,百里念与左栾的房间相隔,在客栈西面,而桑柠与胥连的房间则与两人正对,在东面。

左栾与百里念安置了行李,胥连与桑柠回了各自的房间,轸水蚓自是与左栾呆在一处。

“栾哥哥。”百里念放下行李后,便来寻左栾了。她往对面瞧了瞧,并未见有什么动静。

左栾听见了声音,打开门来,“我还以为你就此歇下了。”

“本是想歇着,但还想找栾哥哥说说话。”她说着,跳进屋内。见轸水蚓被绑在了柱子上,便向他走了过去。

轸水蚓见百里念过来了,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来一个男子房中做什么,也不怕落了人话柄。”他说道,却不大有底气,生怕百里念是想了什么法子来整他。

“这里便只有我们三个,我方才进来时,也未被人瞧见,若是他人知道了,那便是你说出去的,你到提醒了我,不如我现在便割了你的舌头,岂不就不用担心了。”

“你……”轸水蚓还未来得及回话,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可得安静一会,”百里念点了轸水蚓的睡穴,又拿出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嘴中。

“你给他吃了什么?”左栾问道。

“一点小玩意。”她眨了眨眼,“是从白陌子老前辈那拿的。”

“看来你上次在药王谷,可从他那拿了不少小东西。”左栾在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水是刚烧好不久,温度正好。“你今日那声胥连哥哥,叫的可真是酥心。”

百里念笑出声来:“我是故意叫给桑柠听的。”她瞧见左栾说这话的神色,觉得颇为快意,这神情便告知他,左栾是很紧张她的。“栾哥哥,你不是说大丈夫应该心胸宽广,不拘小节吗?”

左栾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没有回话。

“其实今日未去打招呼之前,我便已观察他们许久,桑柠想来是对胥连有意,可胥连却对她冷淡无比,而且还极为防备。他若不想与那女子同行,大可一走了之,可他却没有。胥连好歹是乌华门二长老的三弟子,却如此受制于人,那女子决不简单。”百里念说道。

“确是不简单。”左栾想起今日那被桑柠捏碎的茶杯。“所以你便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才故意显得与胥连熟络的?”

百里念点点头:“我只是想看看是否如我所想,桑柠钟情于胥连罢了。”桑柠一觉得吃味,她便立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果是如此。”

“我隐约觉得,桑柠与轸水蚓有些关系。”左栾想起今日百里念拦住轸水蚓时,轸水蚓却往楼上看,这便说明他在被拦住之前已注意到他们皆在楼上,可他往上看时,那目光偏偏是落在桑柠身上,桑柠本就古怪,今日察她身形气势,她的武功可是与自己不相伯仲。

“是么?”她想起今日轸水蚓往楼上那一瞥,确实有些奇怪,但她因当时站在轸水蚓面前,所以并不知他瞅的是哪,但在左栾既然这样说,那定有他的道理。

“这段去乌华门的路上,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左栾叮嘱道,“胥连应是知道桑柠的身份,今日我告知他轸水蚓的身份时,他的反应却是先望着桑柠,恐怕桑柠也是血月教的人。”

“桑柠的武功不弱,我虽与她未交过手,但她的武艺绝对在轸水蚓之上,她若真的是血月教的人,那地位想来是比轸水蚓还要高的。”

“倘真如此,倒还真是有些麻烦。”

“可胥连却未言明桑柠的身份,这又是为何?”百里念问道。

“或许他有自己的考量,且今日并未有什么机会。再者而言,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这一路去乌华门还有些日子,我们留些心便是,也莫错怪了好人。”

“她或许不是血月教的人,可若说她是好人……”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而又笑了,看着左栾,话锋一转:“栾哥哥,你说胥连对桑柠可是有些喜欢?”

左栾亦笑道:“你如何会有这般想法?我倒是未曾察觉。”

百里念想了想:“难说,他虽时时防着桑柠,可他看桑柠时,眼中却无敌意,岂不是很怪?”

“最叵测为人心,最无常理可言亦是人心,或许连他都无法做到自知,你与他只见过两次,如何能懂他的心思?”

“都说女子心思难猜,我看这男子的心思也好猜不到哪去!”

“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莫赖着不起。”

百里念应下,便回自己的房去了,将要关上门时,透过门缝,却看见胥连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在桑柠房门前停住。

他似乎很是犹豫,眉头紧锁,不知再想些什么,手上还拿着他那把剑。他在桑柠门口踱步,又停住,望着桑柠的房门好一会。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手来敲了敲桑柠的房门,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门被桑柠打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胥连,侧过身去,让胥连进了屋。

桑柠已经察觉到处面有人在了,她知是胥连在外面,也不出声,便一直等着,她以为胥连终会走掉,却没想他还是敲了门。

这倒是少见,他竟自己来找她了。

初时对自己避而不及,到后来的视而不见,他知道甩不掉自己,所以这一路来没少给她脸色看,可她偏不走,偏要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你走吧!”胥连刚走进屋内,便说道。

桑柠嗤笑了一声,原是来赶自己走的。

“你打不过他们。”

“打不打得过,是我自己的事。走不走,亦是我自己的事。”

“他们尚不知道你是血月教的人,若知道了,怕是不会放过你。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才来提醒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桑柠走到胥连身旁,胥连向旁移了移位,和她保持距离。

“我只是想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而已。”他脱口而出。

“你这话真是可笑。”桑柠见他说话的样子有丝辩解的味道,不禁心情大好,

“你不是名门正派吗?我既是血月教的人,若是被他们捉了杀掉,站在你的立场,不是一件好事么?你现在来劝我走,是几个意思?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笑道,眼角挑起:“你怎不说,你是舍不得我死,对我动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