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知道百里念现在虽还闹着别扭,其实心中终究是想和百里非离与何御一块的。
百里念拉着乔南的衣服:“乔姑公便走了么?不陪念儿多待会么?”
“我离开太久,她会寂寞的。”他轻轻地说道。
百里念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自己的姑婆百里景,即使姑婆离世再久,姑公的心里始终满满是她。或许,思念越浓爱愈浓,久不得见念甚之。
依着乔南的话,百里非离与何御都留在了苍云堡,清夕跟着乔南一块回了谷。百里念将毕罗的事告诉了何御与百里非离,他们见毕罗人也沉稳,又想着谷内也的确冷清了些,便答应了带毕罗回去,也嘱咐她日后要好好跟着清夕婆婆学。
“你乔姑公倒是对你很好!”左栾为百里念细心地剥着瓜子,“你姑公的名声,在江湖上可是不得了,你竟然有这样一个姑公,我倒是真未想到!”
“嗯,姑公从小就对我很好。”百里念点点头
“我见他对你很关心,对其他人倒是颇为冷漠。”
百里念笑了:“我姑公的性子有些怪,不喜与人交往,小时候爹娘不在身边,婆婆又管得严,我便只能找他玩,可他开始时便不理我。后来时间长了,他便对我越来越好了!我听几位婆婆说过,貌似是因为我与姑婆长得很像的缘故。”
“你姑婆?”
“嗯。我姑婆很早便去世了,姑公对她很是思念,听婆婆说姑婆去世时,两人因有些芥蒂,姑公并不在身边,因而他更加懊悔。婆婆说姑公的性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莫瞧江湖上把我乔姑公传得神乎,其实我姑公与我说,他这一身本领,其实还是我姑婆的功劳呢!”百里念说着,却发现左栾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栾哥哥,你怎么了!”
左栾摇摇头:“只是听你说你姑公与你姑婆两人未能相守,有些感伤罢了!你姑公那样的人物,也不知你姑婆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姑公,竟连罗衣派掌门宋之虞也被比了下去。”
百里念笑了:“我也不知,姑公与婆婆们都很少提及。”
她还不想对栾哥哥提起姑婆的身份。毕竟即使过了几十年,姑婆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被很多人忌讳着。她不担心栾哥哥,只是觉得没必要提起,即便要说起,现在也不是时候。
“对了,你爹娘昨日来了,到现在也不见你去找他们聊聊。”
“啊!”百里念囫囵地应了一句。
“我说,你怎么不去找你爹娘说说话!”左栾抓住百里念拿着瓜子仁的手,“念儿,不要逃避。”
百里念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去找他们聊,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才刚刚学会说话,他们便将我丢在谷内了,从小到大,我一年也难得见他们一次,刚开始我一直溜出谷,是为了想找他们,可是有时候他们好不容易回去了一趟,我却在外面,等我得知消息赶回去时,他们又已经离开了,其实,我若一直在谷内等着,说不定见到他们的次数还要多一些。”百里念的脸色有些黯然,“可我不愿意等,他们爱逍遥,爱自由,喜欢四处游历的快感,那我呢?我便活该一直等着他们,期盼着一年也不确定的一次见面么?所以我也常常跑出来。现在娘亲有了身孕,要养身子,所以回来了,那生完孩子之后他们是不是又要走?我虽是他们的女儿,但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有多少?若要我同常人与爹娘说话那般亲昵,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百里念盯着左栾的眼睛:“栾哥哥,我真是觉得有些尴尬。”
左栾在百里念的眼中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忧伤与无奈,他心中有些难受,他望着她,柔声道:“可我早就仰慕你爹娘的名声,现在有机会,甚想与他们聊聊,可我贸然前去,终有些不妥。你可愿意陪我前去?”
百里念笑了,她知道左栾的心思,但还是故意说道:“栾哥哥想去与我爹娘聊天,独自一人去的确不大妥当。我便陪你去好了!”
两人相伴往何御与百里非离住的院落,路上却碰见了一个中年男子,着紫色华服,身量虽高,却有些廋弱。百里念见他长相与南宫恒颇为相似,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便猜他是南宫恒的爹爹,南宫萧。
百里念不认得南宫萧,左栾却认得。
“我听堡内人说来了客,原来是左少侠。”南宫萧看见他身后的百里念,“这位想必是百里姑娘吧!”
“您认得我?”上次武林大会来苍云堡时,百里念并未曾见到南宫萧,这次前来,南宫萧并不在堡中,因此也未能见到。这可是她第一次见他,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想来,是南宫恒与他说的吧!
“听说堡内来了一位天仙般的女子,不是姑娘又是谁?”
南宫萧知道百里念的确是别人和他说的,不过那人不是南宫恒,而是白韵语。
“直是让前辈见笑了。”
“姑娘可是担得此美名。”南宫萧说道,又对左栾:“前几日我出去了,今日才回来,我现在还有事,便不与二位长聊,堡内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左少侠尽管说便是了。”
“衣食住行,皆是齐全之至,岂有不周之理。少堡主客气了!”
两人与南宫萧分道,左栾见百里念自顾抿嘴笑着,便问道:“你这样笑,是个什么缘由?”
百里念摇了摇头,回道:“无他,只是觉得南宫萧已近不惑之年,你却唤他少堡主,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好笑?我可没唤错,他本就是苍云堡的少堡主。”左栾思索片刻,便不觉得有哪里可笑。
“栾哥哥,我可没说你叫错了。”
南宫萧虽是南宫风的儿子,可依她所得消息,却不甚得南宫风的心。苍云堡的许多事情,南宫风都携带南宫恒,南宫风所管的,皆是一些杂事。即便南宫萧退位之后,这苍云堡的堡主也不定由他来做。且听说南宫萧的夫人许罗羽为人泼辣,做事大胆,将南宫萧管得可是死得很,苍云堡中也只有南宫风一人治得了她。方才她见南宫萧表面虽显得谦和,但目光虚浮,神情不定,想来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两人行了一段路,终到了何御与百里非离住的院前,却见南宫恒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他来做什么?
“我为何不能在这,这苍云堡是你家么?”南宫恒想挤进左栾与百里念中间,被百里念看破心思,百里念拉住左栾的胳膊,抬南宫恒抬了抬下巴。
“这苍云堡可是我家!”南宫恒只好作罢。“我来这,自然是找你爹娘聊天来了。昨日我有事出去了,回来时已晚,是已未能拜访你爹娘,今日得了空,自然要过来的,毕竟说不定日后我可能还要唤他们一声爹娘呢!”
“你的脸皮可是要比你这苍云堡的墙还要厚了!”不知这小子有没有在他爹娘面前乱说话,“你自己都说了是可能,既是没确定的事就不要乱说,而且我告诉你,一点可能都没有!”她说完,拉着左栾便向里走去。
南宫恒笑着对百里念的背影喊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没可能也是没确定的事!”他昨日回来才知道乔南与百里念的关系,也才明白过来,原来百里念便是十年前大闹武林大会的那个小女娃。当年他便站在南宫风的身旁,对那女娃可是印象深刻的很,也一直想着哪日才能再见上那女娃一面,未曾想,他早就见到她了!
百里念听见南宫恒的声音,也不回头,随他怎么折腾,反正这件事,她可是绝对要自己做主的。她瞥见左栾正忍着笑,便问道:“栾哥哥,你笑什么?”
“念儿,”左栾看着她,“你刚才的样子,真叫我喜欢的很!”
百里念听了这话,心中满心欢喜,“栾哥哥什么时候也喜欢说这样的话了!”
左栾笑着调侃道:“你不喜听,我不说便是了!”
“这贫嘴的毛病也不知和谁学的。”百里念说着,轻轻打了一下左栾的胳膊,自顾跑开了。
百里非离早便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响,知是百里念来了,心情大好,她本还担心该如何增进与念儿的感情,想着去找她,与她多处一会,或许也会好一些。清夕婆婆也和她说过,对念儿要多些耐心,毕竟这些年她们都不在一块,且念儿与他们生疏也终究是他们的不对,现在念儿主动来找他们,便是最好的了。
何御也听见了声响,笑着对百里非离说道:“昨日你还一直担心,怎么着,便如我所言,毕竟是你肚子里掉出的一块肉,哪有不亲的理?”
“虽是如此,也是我们亏欠了念儿的。”
两人的房门开着,百里念与左栾已走了进来。
“爹爹,娘亲。”百里念唤道,拉着左栾在桌前坐下,左栾向二人行了礼,才在百里念身旁坐定。
“我还想去找你呢!”百里非离也来至桌前。
何御走到两人面前,对着左栾说道:“左少侠不知可愿陪我出去走走,让她们娘俩说说体己话。”相来念儿肯主动过来,也是他劝的吧,听清夕婆婆说,念儿似乎现在只听得进他的话呢!
左栾站起身,“求之不得。”
百里念看两人相伴出了门,爹爹似乎对左栾也甚是满意。
“念儿。”百里非离百里念理了理衣领,“这次见着你,比上次又长高了一些。”
“嗯!”百里念点点头,“离上次娘亲见着我的时候,已过一年多了。”
百里非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念儿,昨夜我与你爹爹商议了许久,决定再住三日便走,念儿,娘还是想你与我们一块回去!南宫堡主虽热情款待,但这毕竟不是自家,也不好久住。”
“我还不想回去!”百里念沉默了一会,说道。
百里念的回答并不出百里非离的意料,念儿若是就这样答应,她反倒会觉得奇怪。“你对左少侠的心思,娘知道,我听清夕婆婆说过左少侠的身世,他若愿意,去谷内住也是可以的。”他们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怕他人图他们什么,谷内虽有许多武林秘籍,但这事左栾并不知道,且百里非离见左栾一派正气,谦和有礼,对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娘你说到哪去了!”她的确是舍不得左栾,可是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栾哥哥说过,她到哪里,他便随她到哪里。想到左栾说这话时的神情,她心中不禁愉悦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念儿,你还是与娘一块回去吧,血月教要对你下手,叫你一人在外,我实在是不放心。”念儿顽皮,她也是知道的,以往清夕婆婆说时,她也未曾在意,想着念儿从乔南那学了不少厉害功夫,又常常在书阁中翻阅各类武林秘籍,不少失传绝学她都有记下,因而在江湖上也吃不了什么亏。可念儿竟得罪了血月教,周任萧下了令要捉拿念儿,血月教教徒众多,实力不明,又在暗处,她再如何放心让念儿一人在外?
“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有事情未办完,毕竟我涉于其中,若是就此脱身,总觉得有些不道义。”百里念回道:“且此次我遇险,容真姐姐为了寻我,至今下落不明,南宫堡主也替我们去寻人了,可是未有一点消息,她若没事还好,她若落入血月教的人手中,我却顾着自己的安危回去了,怎能安心?”
“容真?”百里非离并不知容真是谁,只这次出来的时候听清夕婆婆提及过,她当时只心急念儿的安全,对此并未在意。
“嗯,小时候她还去过我们谷中,她爷爷与乔姑公是旧识。”
“原来是她!”百里念这么一说,百里非离倒是有些印象了。当年有段时间她回谷,便觉得乔南变得更加怪异,清夕告诉她,念儿领了一位老人与女孩来过,而这么些年也只有那老人与女孩进过谷。原来那女孩便是容真。
若是她,她也不会就此离开。
“那好,娘也不强求,只是你要答应娘,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娘,你放心。”
“念儿,娘今日很高兴。”百里非离拉起百里念的手,怜爱地看着她。
百里念看着百里非离,觉得昨几日自己对爹娘态度不好,是自己不对,娘亲还是很念着自己的。
“念儿,你能和娘亲说说你这一段时间在路上遇到的事么?娘想着,你这一路过来,可是有趣得很!”
“嗯,念儿这便说给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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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自行小心地帮着容真换着药,动作轻柔。
容真是越来越不懂了,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她的脚伤也好地差不多了。这三个月来,宁自行除了照顾她,并没有什么其它动作。且这段时间他对她照顾地极为细致,两人虽几乎还是没话,相处起来却不似刚开始时那么尴尬了,容真几要忘了他是血月教的人。宁自行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他几乎是天天与自己呆在一块,定是不会去找念儿她们的。
她越发看不清,也越发想不透。
“我有事,要离开了!”宁自行突然说道,声音闷闷地。
“嗯。”容真应到,除此这外,她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他去哪?这又关她什么事?按理而言,她与念儿是一处的,那自然是与宁自行是对立的。她问了,他便会告诉她么?
只是,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了之后,她要去哪?
容真心中突然一惊,难道是血月教的人找到念儿了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们是不是找到念儿了?”
宁自行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她:“你心中便只担心她的安危么?”
他的眼神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冷冽,却依旧看不清情绪。容真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盯着他,忘了回答。
宁自行低下头,继续替她绑好绷带,说道:“你放心,我们并未找到她。”
容真放下心来,宁自行结束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上来。”
她一愣,脱口而出:“去哪?”
“我要走,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呆在这?”
容真慌忙拿起身旁的木杖,站起身来:“我自己已经可以走了。”这木杖是宁自行做给她的,方便他不在时,她行动能够方便一些。
宁自行站起身,一把将她的木杖夺去,扔在一旁,容真想去捡那木杖,但却已被他背在身上。她瞬间红了脸,心跳得厉害。
“我,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她说这话有时候有些结巴,不知为什么,一点底气也没有,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宁自行没有回她,而是直接向山洞外走去。他一路背着她,也未说一句话,照理而言,容真应觉得尴尬才是,可她却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反而觉得极为安心。
一路无话,宁自行背着她来到一座村落,走进了一户农家。
宁自行似是已与这的主从说好了,径自将容真背进一个屋内,而后走了出去,与一个农妇不知道说了什么。待容真出了屋去,已不见他的身影。
他便这样走了,一点话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