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伊人可如是
作者:怪味薯片      更新:2019-09-11 10:04      字数:5431

“看来今日又要在野外宿下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青灵鸟停在容真肩头,耷拉着脑袋,它这些日子也累得够呛。

左栾与容真跟着青灵鸟一路寻来,依着这线路看,宁自行带着百里念走的都是偏僻之道,应该也是不想引人注意,毕竟左栾是世外山庄的人,世外山庄眼线众多,他们若是在热闹的地方,怕是更容易被找到。

两人随便吃了些干粮,便闭目靠着树干歇下。

容真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声响,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左栾。

她正要开口说话,左栾却忽得从手上射出一根树枝,直朝她身后的树上射去。

容真转身而起,便见身后的树下落下一人,那人背对着他们,因此虽站得近,她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不敢贸然行动,只在左栾身边站着。左栾似乎也不大确定这人的来路,因此也没有行动,双方便这样僵持着。

这个时间段,在这荒岭出现一人,怕不是什么好事。

左栾畜了掌力,又将手中剩下的那根树枝射出,逼那人露脸。方才他试那人时,便看出了他内功深厚。

左栾射出去的树枝轻易被躲过,那人躲过树枝之后,顺势跑开了。

而借着月光,两人也终于瞥见了对方的脸,竟是宁自行。左栾与容真相互看了一眼对方,从彼此的神情上都知道方才自己没有看错,宁自行既然出现在这,那么念儿也一定就在这附近了。

左栾提气便追了过去,容真紧跟其后,可她毕竟不及两人,没一会儿,她便看不见宁自行与左栾的身影了。她环顾四周,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青灵鸟也未跟上来,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片林子里面静得很,听不到一点声间,她不识得路,不知道该往哪走。容真四处看了看,也不知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她提气上了树,打算在树上将就过一夜。

她心里想着事,这一夜自然是无眠。她想起那日宁自行挟念儿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很奇怪,说不上来哪奇怪,仅仅是一种感觉。今日宁自行竟又出现在这里,他为何出现也是让她想不透的,按理而言,他挟了念儿,应该直往天山涯才对。

人心太复杂,她又不擅于揣测,只能是胡思乱想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她从树上下来。这一夜也是难熬,不知左栾追到了宁自行没有,若是追到了,能寻到念儿就好了。

她现在与左栾走散了,昨日追得匆忙,也不记得是在哪个地方歇息的,她在林中转悠着,未想脚下一空,她大叫一声,整个人便向下摔去。

她从一个断崖摔了下来,好在那断崖不高,只是将骨头摔裂了。她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的的脚已经有树枝固定住了,还有一些青色的布条绑着。她自己正在一个浅洞里,洞口还烧着柴火。

她躺着的地方铺了些干草,不知从哪找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不过这火堆还烧着,那人应该离开没多久。

的确是没多久,容真还在想着,救她的人便回来了,只是她看见这人,心中却是一惊,竟然是宁自行。

她心中暗叫不好,自己怎的这么无运,落在宁自行手中,这下要脱身可是难得很了,只是宁自行为什么救自己?昨日左大哥不是去追他了么,看来左大哥昨日是没有追上他了。

宁自行见容真醒来后,也没有说话,自顾在火堆旁坐下,他手上是一只已经杀好拔了毛冼干净的野鸡,看来他方才是去寻吃的了。

这气氛有些诡异,容真心里忐忑得很。她靠石洞边坐着,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宁自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不是抓了念儿么?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将念儿抓回天山涯,那这样说来,念儿是逃脱了。想到这,容真脸上露出笑容,这便好了,她便知道,念儿那么聪明,一定能逃出来的。

宁自行瞥了一眼容真,没有说话。他拿树枝串好野鸡,在火堆上烤了起来。他从烤好的野鸡的身上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容真。

容真看了看宁自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反正现在这个状况,他要取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她还不如静观其变。容真咬下一口肉,嚼了几口,又停了下来,只是他若想着用自己要挟念儿该怎么办?这样一想,她吃得又不是滋味了。

吃完东西后,宁自行往地上一坐,便坐在那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容真觉得有些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自行侧过脸,盯着容真看了好一阵子,她都没有问题问自己吗?问百里念去哪了,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就这样睡过去了?。她不是知道自己是血月教的人么,她一点都不怕自己对她不利吗?他刚才看见她笑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走到容真身旁,将外套脱下,替她盖好,她睡着的样子极为安静,黑色浓密的睫帘有些微翘,因为太过消瘦,下巴的线条很是明显。

又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视线移到容真的腿上,她这条腿,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容真迷迷糊糊地醒来,她这一觉睡得挺沉,但时间并不长,微微睁开眼,竟是看到宁自行站在自己身前。她一惊,本能地想向后退去,但背后是石壁,无处可退。

她瑟缩的动作落在宁自行的眼中,他站起身来,站在洞口,背影萧索孤寂。停顿了一会,他向外走去。

容真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宁自行的外衣,她想起刚醒来宁自行盯着她的眼神,那眼神有些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她说不上来。只是想起来,她便不自觉得有些脸红。而且自己睁眼时,他的神情中似乎还带了一些局促,像是做了什么事情被人发现了一样。不,容真摇摇头,他是血月教青龙堂的堂主,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神情,一定是她看错了。

刚出去的身影又折了回来,容真看着宁自行,外面下着细雨,他的头发散着雨珠。

他走近容真,在她身前蹲下,递给她一把匕首:“给你。”

容真有些错愕,他给自己一把匕首做什么?虽如此想,她还是将匕首接了过来。宁自行见容真接过匕首后,站起身来:“我去寻些草药。”

容真看着手上的匕首,那匕首外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再简单不过的外观,但当容真将它□□时,便知道这匕首是极好的。宁自行给自己这把匕首,难道是为了让她用来防身的么?可是,她现在要防的不就是他吗?

她看不懂他。

宁自行回来后,将药草捣烂,走到容真面前,抓信容真的脚踝。容真抗拒着想要挣脱,嘴中说道:“我自己来。”

“别动。”他说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容真愣了愣,放弃挣扎。

宁自行抬起头,看了看容真,复又低下头,“我替你看看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这叫容真极为不知所措。

他将绑着的绷带拆开,他看着容真红肿的腿,小心翼翼地将药草敷上去。

容真看着他的侧脸,忽而觉得,或许他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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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念这几日与风于归两人一块行路,觉得这两人可是奇怪了。

毕罗平时没什么表情,话很少,只是尽心尽力照顾着风于归,总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风于归这人也怪,没事便喜欢看风景,你说这一路上的风景不同,看看也就罢了,只是有时候他却盯着一处风景看了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风于归看风景发呆的时假,毕罗也就看着他发呆。

百里念这可是无聊的紧,她没事就会和两人说话,可是他们回了她几句,就又沉默了。到最后,便只剩百里念一人在说话了。她在想,他们平日里便是这样相处的么?不过风于归有时也常常会吹曲子,那些曲子都很好听,百里念倒是乐意听,可是这光听曲子不也还是不解闷吗?

三人行至一个小镇上,天色有些晚了,可风于归似乎并未有停下的意思。

“今日天色暗了,明日再赶路吧!”毕罗拉住风于归,说话的语气隐隐地带着哀求:“明日一早走,不到午时也能到了。”

原来是要到悠然谷了,百里念看着毕罗的神情,她虽说着话,眼神却未曾放在风于归身上。

“也是,现在在这镇上寻处地方歇下,好好休整一番,养个好的精神头。”百里念附和道。毕罗身上的悲伤气息愈发浓烈了,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风于归察觉了没有,抑或是察觉了,只当作不知而已。

她看着毕罗拽着风于归衣袖的手因用力而显得发白,不禁心疼这个女子来。毕罗与风于归的故事,她不清楚。她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人存在,那个人的名字,这一路来他们从未提起过。

百里念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风于归心心念念,让他观景时景中有她,奏箫时曲中有她,让他对陪在身旁的这个女子的忧情痴念视而不见。

又或许正是因为求之不得,才将她放在心尖上。

风于归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今日就在这宿下吧!”

他松开毕罗的手,转身去寻歇息的地方,百里念看着毕罗的脸上的神情,起初她以为毕罗在笑,但细看又像是在强忍悲痛,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那神情太复杂,百里念从未见过。可她身上那股浓烈的悲伤与无助感,却让百里念心中无由地觉得心中难受。

三人寻了个小馆宿下,这里只是一个小镇,没什么客栈酒楼,这个小馆也是为了方便过路人借宿所开的。小馆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也算是不错。晚饭的时候,一切似乎很正常,但百里念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尴尬,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其实她可以与他们分开走了,但她还是决定与他们一起去悠然谷走一趟。

百里念与毕罗同屋,她很早便睡下了。半夜时,百里念听见屋内有人起身的声音,她看见毕罗开了门,走了出去。她本想跟出去看看,但她又觉得,或许让毕罗一个人现在待一待也好。

毕罗这一夜都未回来。

百里念还是有些担心,天刚微亮,便决定去寻她。

她在镇上转了一圈,终在河边看见了毕罗,她一人立在河边,背影看着好不萧索。百里念向毕罗走过去,她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教清晨的露水弄湿了。

毕罗听见身后脚步声,没有回头,“是要出发了么,公子是不是着急了!”

“你怎知是我?”百里念走到毕罗身旁,看着她的侧脸,这个女子是美丽的,可以想像她豆蔻年华时是怎样的动人。

“他才不会来找我。”毕罗说这句的时候,肯定的语气带着哀怨与落寞。

她想问毕罗为何如此肯定,可是她觉得问了又能怎样,徒增她的伤心而已。“我只是见你不在,出来找你。”百里念想了想,说道。

“哦。”她应着,没有再讲话。

百里念望着河面,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只透过云彩射出薄薄的光来,她想叫毕罗回去,可却发现毕罗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这可如何是好,她最不擅长的便是安慰人了。更何况,她此时对她与风于归的状况还不是特别清楚,又要如何安慰她?她甚为烦恼,没想毕罗自己先开口讲起了话。

“我守了他十二年,她只伴了她几日,却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心。我日日在他身边,他却时时想着云子衿。”毕罗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百里念,“我起初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他心里总是想着她,念着她。我总想着,他要是能看我一眼也是好的。可是他看了我,我却更难过,他虽看着我,眼里却没有我。”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云子衿。

毕罗的岁数不小了,一个女子十几年的时光便这样消逝了,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她还本以为只是一般的流水落花的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中竟包含着一个女子十二年的光阴。

百里念想着,觉得风于归这人真是可气,他既是知道毕罗的心思在他的身上,他就应该想法子阻止毕罗,当初若不告而别,也好过现在这样,现在这样,算是个什么事?他可曾替毕罗想过?他寻着了云子衿,毕罗要怎么办?又或许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毕罗自愿,所以不关他事么?

“当初他要寻云子衿,我说要陪着他,有个照应也是好的。他不同意,我说他找到云子衿后我就离开,他才答应下来。我本以为过了一段时间,他找不到就不会找了,可是没想到一找就是十二年,他现在终于要找到她了,那我呢?”她的哭声很压抑,绝望而无助。

百里念想了想,这样说道,“或许他见到了云子衿,便不会觉得她有那么好了。”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大妥当,寻了十二年,怎么会觉得她又不好了呢?

“或许这是宿命,人海茫茫,要寻着一个人谈何容易,当初我便是这么想,所以才陪着他一块,若是他一直找不到,我便一直陪着他,这样也是好的。可现在他寻着了,这么多人,这样大的红尘,他竟将云子衿寻着了。”

“何苦如此?”风于归再怎么好,对她而言,也不是好的。不过感情的事情怎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就是无道理可言。

“是我自己在作贱自己罢了。”毕罗低下头,泪水变得放肆,她亦不再压抑着,任由自己哭出声来。“我先爱上他,所以注定被选择。”

百里念看着这样的毕罗,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静静地站着陪她。

两人回到小馆时,风于归已经在等着了。

“方才去哪了?”

百里念听到这话,有些气恼,她往里走去:“还未吃早饭呢!昨夜没睡好,若不再吃个早饭,走到半路上饿晕了可就不好了。”

这一顿早饭吃得也是各有滋味,吃完饭后,毕罗与风于归便去了悠然谷,百里念未曾一起,这三人的爱恨纠缠,想想便知那画面有多揪心,可她想知道毕罗最后的去处,再说俩人也会回来,毕间他们的行李还在小馆内,因此百里念便决定在小馆中等他俩人回来再告辞离去。

悠然谷离小镇并不远,以风于归与毕罗的脚力,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我向镇民问过,她便住在这林中的木屋中。”

风于归点点头,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些忐忑,他一直在找云子衿,可是现在终要见着她了,他心中倒是不定了。

终于,他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袖子却上一紧。

他知道是毕罗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先去小馆等着我。”他说道,眼睛依旧望着前方,没有看毕罗。

毕罗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松开了手,嘴角绽出一抹笑容:“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