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流岚看着她白色的衣裙随风摆动,很快便消失不见,不禁哭的更凶。
南桑边跑,便抬手堵着耳朵,在她耳中,不止木流岚的哽咽哭声、还有四太太那低沉婉转的嗓音……这些声音咬啮着她的鼓膜,咬啮着她的心。
她咬着牙忍住,直奔了大门。这个时候,也只有大门还开着。
远远的,看到在门内一张木椅上坐着的孙秘书,南桑心里便沉了一下。
孙秘书也已经看到了南桑。
不等南桑走近,他站起来,叫了声“小姐”之后问:“您这是要往哪儿去?要叫人给您备车吗?”
南桑还没有回答,就看到大门口停了一辆车。
站在车前候着的,是楚何的贴身助理黎明。黎明隔了大老远的,给她打招呼。
“我等楚何一起出门呢。”南桑说着,抬手理了下耳边的散发。
孙秘书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南桑。雪白的裙子,脚上穿的是家常的白色板鞋。
“楚何还没来?他可晚了。”南桑知道自己的这副打扮,在心细如发的孙秘书看来,必然觉得有些蹊跷。她便装作在等楚何的样子,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就看到楚何从门内走了出来。
南桑叫道:“楚何。”
楚何一身考究的晚礼服,是出席晚宴的样子。
看到南桑在这里,楚何点点头。
南桑不等楚何先开口,就说:“楚何,我这样去可以吗?”她说着,指了自己身上的裙子,紧盯着楚何的眼睛。楚何手里拿着外套,把南桑从头打量到脚,眯了下眼。
“可不可以啊?”南桑过来,抓着楚何的手,追问。
“倒也没什么。横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规矩没那么多。”楚何说完,看向孙秘书,道:“待问起来,就说我带桑桑出门的。”
“是。”孙秘书见吹牛发了话,也不再多口。送他们出了门。
楚何在车里看看南桑的脸色,问:“去哪?”
南桑沉默片刻,摇头。
“让我带你出门,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楚何说着,吩咐司机停车。
南桑见楚何虽不动怒,也知道自己不说,是无论如何不会获得他的支持的。
她便说:“清迈。”
楚何将手放在膝盖上,平静的问:“一定要去?”
“楚何,”南桑的声音发颤,“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何望着南桑。
南桑一头长发梳成两条长辫子,垂在身前,额上满满的刘海儿,乌黑黑的,云也似的。
那一对泪光闪闪的大眼睛,像隐在云后的星星。
“是真的。”楚何说。
仿佛有什么,在耳边爆开。
南桑有好半天,喘不过气来。面前暗影重重中,楚何的面容,她也已经看不清楚。她只听到自己说:“我不信。”
楚何沉声道:“自从左江失踪后,国内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左江的人,警方的人,全部都在查左江的下落,根本就不可能把他送到医院救治,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是任由他自生自灭。”
“不可能!”南桑说。她的声音静的出奇。
楚何沉默了一会儿,对司机吩咐道:“先送我去原定的地方。”
南桑在摇晃的车厢里眩晕起来。
她摇头,又摇头。
“你们骗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你们不就是想断了我的念头,让我死心塌地的嫁给你么?那我嫁就是了,为什么编这样的谎话骗我?爸爸那么大的本事,你也是那么大的本事,难道就没有办法无声无息地让人给左江救治吗?我绝不相信!你们骗我!”南桑说着说着,就拉住了门把手,呼的一下推开了车门。
车子疾驰在街上,风吹进来,南桑雪白的裙子扬起来,像被风卷起的一朵白莲花。
楚何也不去阻止南桑,只是问了她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么?”
司机嘎的一下把车停住,车已经到了大门口。南桑死死的握着车门上的把手。
看到楚何的车到了,有人急忙上来,替楚何开了车门。“既然是非去不可,就去。”
楚何将外套穿上,“让黎明送你去。”
楚何说完下车。
“楚老板,里面请。客人们都已经到齐了,正等着您呢。”那人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着。
楚何一点头,对等在一边的黎明说道:“送南小姐去清迈。”
“是。”黎明躬身。
“保证她安全。”楚何说完,抬脚就走。
黎明上车便说:“南小姐,我这就送您去清迈。”
南桑将车门关好,坐正了。
车子缓缓驶出大道,南桑经过刚刚一番激烈的言辞,精疲力竭似的,不能再多发一言。她想她还不能精疲力竭,前面,清迈,左江,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她相信,左江一定是安然无恙的。一定是……
天色暗了,像一幅颜色沉沉的画卷。
出了市区,路越来越偏僻而且难走,风起来,携着雨点。
起初还稀稀落落的,渐渐也下大了。
黎明还是第一次到清迈来,南桑也只来过一次。
阴雨天里,路格外的难以辨认。
南桑捏着裙子的手,捏出了汗。
南桑透过窗户怔怔地看着房间里床上躺着的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空荡的房间里让南桑根本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左江的脑袋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白色的纱布,胸膛上插着一根根透明的管子,滴滴答答的机器的声音才能提醒着南桑,他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在风雨中若飘落的树叶般颤然回响。
南桑傻了一样,起初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她滑坐在了地上。
黎明站在一旁凝神细听。她疯疯癫癫的说些什么,他都听不懂。
他见过南桑用过种他听不懂的话在高谈阔论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时而愉悦、时而严肃……都不似眼前的南桑,悲怆而癫狂。
南桑的声音已经嘶哑。
南桑的身子已经木了。唯一会动的就是她的嘴唇。
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她的眼泪也一直没有停。
她愣愣的靠在门前,还指望着左江能从那里出来,对着她,笑一笑……
她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