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再次来到pontos会所。这一片到了白天非常荒凉破败,甚至丑陋。夜里灿烂的建筑物没了夜里霓虹的彩光,像是被拆掉血肉,只剩枯旧的或钢筋或塑料的骨头。
pontos毗邻酒吧区。到了晚上,灯红酒绿,五光十色,路上到处香车美女,空气里全是靡靡之音。夏天时刻,风景更火辣得让人发热。
南桑立在路边,不太自在,倒不是说她是什么乖乖的纯情女子,只是......
会所的经理带他们进去,穿过长长的幽暗的霓虹走廊,前边传来音乐声。木流岚走在最后头,眼见要进大厅,突然拉了南桑的手臂一下。
南桑回头,诧异道:“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彩灯的缘故,她白皙的脸微红,声音很低:“我们要不要等池墨回来。”
南桑微楞,握住木流岚的手,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而且哥哥不能每次都替我担责任的。”
木流岚还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憋了回去。
灯光暧昧幽暗,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吧台小桌或卡座里喝酒低语,气氛十分安逸。
舞池里有人跳舞,但此时正播放着轻缓的音乐,也并不激烈。
从大厅边角的小楼梯上去二层是包厢区。一路上只有两个摄像头,且角度不正,如木流岚说的,有死角,靠近墙壁走就能躲过。
南桑看一下手表,晚上十点半,二楼却没人影,包厢上门牌灯是熄的,表明没人。四处看看,刚才他们走来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走廊尽头是紧闭的安全门。
南桑轻推开一扇门走进去,文远已经到了。
南桑没心情和他寒暄,公事公办地说:“那批货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货?”
文远的眉毛跳了一跳,他倒是没有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想到这里暗自瞪了一眼身旁的齐东,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南桑的眼睛,但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得,继续说道:“依我看,还是早点出手的好。”
文远掐断手中的香烟,笑了笑,满是虚伪,说:“这倒是当然,但是我们的人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万事俱备,才能水到渠成。”
文远没有察觉到南桑脸上的神情,他笑了笑,像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是说啊,这条道可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将来别后悔……咱们这个世界好就好在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比如你灭了你的敌人,没人觉得你不对,只觉得他太差了;可坏也坏在这儿,有一天有更强的如果灭了你,比如同行,比如条子,你除了认命,什么也做不了。”
“犯罪本身就是毒品,如果你从中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尊重的味道、权势的味道,于是就戒不掉了。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多大的享受,将来同样会给你多大的难受。”南桑道,氤氲的蒸汽后,同样是一双迷茫的眼睛。
文远却闻声笑了,说:“到了我这个地位,就不得不更加小心了,一不小心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你看,当年称霸樽城黑道的吴阳,到最后不也落了一个被人杀死的下场,凶手至今也没查到呢!”
话虽然很伤感,但是南桑却没有通过文远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对于吴阳的悼念,反而有些嘲笑的意味。
……
缅甸边境。
五星级酒店顶层,镜面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阿飞大步流星地走出来,穿过铺着厚实地毯的长廊,来到尽头一间被人把守的套房门前,手下立刻恭敬地为他打开了门。几个缅甸人坐在书房里低声交谈,眼见是生意谈成了,各个大佬脸上都带着喜色。两个旅行箱打开平摊在地上,箱子里用黑布裹起来的两大包黄金澄黄夺目,“老虎”招手叫来一名保镖,低声吩咐:“收起来。”
保镖应声上前,就在这时阿飞快步走了进来:“大哥!”
“嗯?”缅甸人见他进来,不由纷纷交头接耳,显然都认识这么个头号狠角色。但阿飞没理睬这帮当地人,他俯在“老虎””耳边,低声说了好几分钟,“老虎””眉梢一挑:“噢?这么快?”
“消息是樽城那边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放了监听器,原话就是这样。”阿飞吸了口气,眉眼间混杂着不甘的悻悻和凶狠的跃跃欲试,后槽牙磨了半天,才说:“那文远还真是个不安分的。”
“老虎””瞟了他一眼。
阿飞连忙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哥?”
“老虎”顺手撕了张纸条,写下一个地址,阿飞连忙接了过去。“文远以前在这半山腰上有个盘口,西南地区最大的出货盘之一就是它后面的雅布峡,半年前我让人盯住了附近几个村子。你亲自带人过去一趟,给我记好了,不论发生什么,哪怕跟文远的人撕破脸。”
“老虎”在阿飞发亮的目光中缓缓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飞转身就走。
“回来!”阿飞猛地站住转身,只见“老虎”似笑非笑地,隔空点了点那张纸条:“年轻人,记住以前的教训,做事别那么毛躁。明白了么?”
阿飞抓抓刺猬般的短发,嘿地一笑,疾步出去了。
……
木流岚坐在南桑的床前,拿着湿毛巾给自端擦着额头的汗。她不停的扭着头,紧紧抓住被子的手关节发白,似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什么。
木流岚伸出手来,给南桑拂开额边湿漉漉的留海。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木流岚的动作停住。她凝视着南桑的面容。
她是在说什么?声音沙哑,听的不真切。
“桑姐?”她轻声叫着她。她似乎是听到了,渐渐的安静下来。
木流岚握住她的手。她立刻抓住,牢牢的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她并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渐渐的匀净。
木流岚略放了点儿心。
家里的阿姨敲门进来,告诉她家里来电话了,要她接。
木流岚看一眼熟睡的南桑,点点头出来。
她下楼去接的电话。池墨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是嘱咐她和南桑的,木流岚漫应着,只说会照顾好南桑,没提南桑病着的事。池墨跟着陈天南回曼谷有一阵子了,可是陈天南却迟迟不肯放他回国,池墨也琢磨不透陈天南的意图,只能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趟出差行程安排的过于紧凑,三天下来,跑了很多地方,他有些疲惫。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添了些心烦,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想回家来好好睡一觉,突然想到了给南桑他们打一个电话,电话打通后,好像忽然间莫名的心烦都找到了原由。
南桑翻了个身。
被窝里热乎乎的,好舒服。她伸了伸脚,又伸了伸胳膊,虽然没有力气,可是很舒泰。好像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张开嘴巴在笑,额头上微有汗意。她转了转脖子。
“活过来了?”左江合上手里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南桑被他吓了一跳。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移过来,有瞬间的怔忡——她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房里。
左江弯下身,手放到她额头上。他的手很温暖,可南桑浑身一激灵,僵在那里。
左江好像也僵住了,却没有立刻收回手来,只是看着她,她轻轻的晃了晃头,他才意识到,把手移开了。
“你怎么来了?”
“你病了几天了。”
她愣了愣。只知道自己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可是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南桑扁了扁嘴,“我想喝水。”
左江给她倒了水。
南桑挣着坐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喝水。
左江默默的看着她,她就像森林里,在泉边饮水的小鹿。
他轻轻的咳了一下。
南桑抬起头来,一杯水已经喝光。
左江接过空杯子,问她还要不要喝。
她摇头。
南桑见他眉头一皱,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竟然这么晚了!
“”快去睡吧。”她轻声道。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嗯。”左江应着。
南桑等着他道晚安,然后自己好关灯睡觉。可是他没说。
他站在床边,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薄薄的棉质衬衫,贴在他身上,将他上半身的线条勾勒的完美毕现。
她微微仰着头,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左江没理她,径自进了浴室。
……
“江城的那块地皮拿下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到现在拆迁协议还没有签完。你过去看下,和对方好好谈谈,尽快把这件事情办妥了。否则拖延了开发工期,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季怀远对林华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不紧不慢,但后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话语中渗透而出的压力。对于搞地产开发的人来说,“钉子户”正是令他们头疼的第一道门槛,如果因为拿不到拆迁协议而延误工期,那开发方每天都将面临着数以万计的经济损失。
自从季怀远的势力涉足地产开发以来,万和拆迁公司便成为季氏集团下属的强势机构。
公司前任总经理姓秦,据说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角色。以前但凡有“钉子户”出现,只要老秦出面和对方谈谈,再大的麻烦也会迎刃而解。唯独这一次,老秦却被江城那块地皮给绊住了脚——有一家住户据说是软硬不吃,拆迁协议便迟迟未能齐全。
眼看着预定的开工日期渐渐临近,季怀远有些坐不住了。季怀远相信林华的实力,越是困难的任务对他来说才越是开胃。
林华了解过那个“钉子户”的基本情况,他知道那人并不是原先的户主,此人只是在两个月前刚刚购入了那套房屋而已。从时间上算起来,此人购买房屋正是在开发地皮拍卖后的第二天,这里面显然蕴藏这某些信息。
根据林华的判断,此人收购房屋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赶着拆迁的机会大捞一笔。这对开发方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当林华出发前往江城开发区的时候,他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赶紧和对方见上一面,他要亲自找到拿捏这个人的死穴!
从江城市中心驱车前往开发区用了大约四十分钟的时间。
作为原先的郊区乡镇,这里的建筑多半以低矮的平房为主。随着近几年土地开房热潮翻涌,这个相对偏僻的地段也成了一块香饽饽。高额的拆迁补偿让不少当地“土著”居民一下子摇身变为富翁,在这样的背景下,难免有人钻眼打孔地想要搀乎进来分上一杯羹。
林华已提前和房主约好了今日的谈判。行至半路的时候,小弟拨通对方的电话再次确认,那边倒也爽快,直言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他们来呢。
林华心中更觉有谱,至少对方看起来也很乐意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无非就是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而已。
汽车开到一片平房民居外,因前方巷道狭窄,无法再继续开入了。
林华等人下了车,有个小弟伸手往前方一指说:“华哥,就在这条巷子里了,6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