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华左顾右盼地扫了一圈,对身边的手下们说道,“你们几个就在车里等我吧。”
立刻有小弟提醒他:“华哥,那家伙麻烦得很,还是人多一点比较保险。”
林华笑了:“人多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是谈判!一张嘴还不够吗?人多了,反而没有诚意。”
小弟们只好陪着干笑几声,心中多少有些嘀咕。林华的名号他们以前都有所耳闻,今天第一次跟着这位大哥出来办事,人家却只想着谈判。这还有什么好谈的呢?能谈的话以前秦总早就谈定啦,又何必有劳您老人家出马?不过想想也就罢了,他们可不敢违抗老大的意愿。
于是在诸小弟略带困惑的目光中,林华独自一人向着巷道的深处走去。行了大约有百十来米,标着68门牌号的小院已跳出在眼前。看着那个数字,院门是虚掩着的,并未落锁。
林华上前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院内却无人应声。考虑到刚刚还有过电话联系,林华也懒得磨矶,直接伸手把门一推,迈步来到了院内。
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四合院,总共有四间平房构成,中间围出的泥土地却被主人打理成一个小花园,种着些看不出名堂的花花草草。一个男子背对着院门而立,手中提着一只水壶正在浇花,看起来很专注的样子。
“请问你就是这里的房主吗?”林华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你们来了?”男子一边反问,一边悠然转过身来。
“我是季氏集团公司的……”林华的自我介绍刚刚说到一半便愕然停住了,因为他认出那浇花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小老板池墨。
池墨却未显出任何的惊讶,他甚至还笑嘻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华哥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林华事先所有的预想都在瞬间变得毫无意义。他的脑袋像是过了电一样,各种思绪飞速地运转起来,片刻之后他终于稳住了心神,也笑着回复道:“什么华哥不华哥的,你还是叫我林华吧,我可担不起池小老板的抬爱。”
这番对话听起来像是兄弟间的调笑,“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间房子的户主,而你是拆迁公司的老板,不用这么客气。”这时池墨又看着林华说道,言语中隐隐透出些其他意味。
小院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尴尬起来。
林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有意岔开话题:“据我所知,池先生应该是在泰国,怎么跑到这儿浇花来了?”当然了,他这句话纯属明知故问——池墨出现在这里,显然就是专门等着自己来的。
池墨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叹,显得颇为感触:“国外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不是?我得找个地方以防给我以后养老啊。”
池墨的口气真诚无比,但句句话都像锉子一样磨得林华耳根生疼。后者斜眼看着这间一百平方米多的小院,恨不能现在就让挖掘机来把小院弄得稀巴烂。
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任何冲动都有可能导致最惨痛的结果。在这个问题上,季怀远已有前车之鉴,他绝不可重蹈覆辙。
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
樽城市局。
左江前脚刚踏进市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就接收到了阮归撕心裂肺的吼叫,吼叫中还夹带着一丝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江哥,江哥,我查到了郑潮那孙子的老巢?”
左江脚步一顿,面上也是藏不住的兴奋神情,说:“怎么回事,慢慢说。”
“我让江城那边发过来了郑潮的户籍记录,我发现当年郑潮的原籍是在樽城。他是随他母亲改嫁到的江城,但是郑潮的奶奶在樽城给他留有一处房子,那里说不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阮归有些得意。
宝蓝色的布加迪的身影在公路上一路疾驰。
木门一打开,陈旧与发霉的味道裹在灰尘里迎面扑来。
“咳咳咳……”左江穿上鞋套,小心翼翼走进房间,示意手下拉好警戒线,又把小警察刚拔出来的枪按了下去:“通知技侦过来。”
老式住房狭小的客厅内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餐桌,盖着塑料桌布,桌布上还压着玻璃。一台由玻璃瓶、过滤装置和吸管锡纸等组成的仪器放在桌面上,过滤瓶里还残存着浑浊的水。
墙皮剥落,地砖开裂,木头窗框早已变形锈死,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氨水臭味。——典型的吸毒分子失乐园。左江让所有人围住警戒线,在狭小的楼道里等技侦过来,自己戴着物证手套,摸索着从客厅进了卧室。
说是卧室,明显郑潮不会在这里过夜,一张明显已经很有历史的藤条床上没有床单,老式的抽屉、盖着绿布的缝纫机和木箱分别堆积在各个角落。
左江站在房间中环视周遭,提起裤腿半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也不在意自己手工定制有款有型的长裤,反手往床板背面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在床沿处摸到了一块被胶带贴住的硬物。方形,钞票大小,质地有一块块疙瘩凸起。
左江隔着手套感觉了一会,心中有数了。那是被包住的药丸。他没去动这包毒品,只打开现场勘查箱往地上放了个红色的三角标,然后站起身,逐一打开每个木箱和五斗橱的抽屉。箱子里基本都空空如也,有的也是老太太陈旧泛黄的衣物,左江从那些杂物底下又翻出了几包摇头丸之类的东西,但没拿出来,只关上木箱做了标记,尽量保持现场不变。
抽屉里也都是年纪比左江还大的瓶瓶罐罐,生锈的饼干盒跟营养品桶散发出腐朽的气味,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左江这辈子就没喝过营养品,随手拿起铁罐晃了晃,突然“咦”了一声。那罐子里沙沙的,似乎有纸张摩擦的动静。
铁盖已经锈住了,光凭指甲抠不开,幸好左江口袋里还有支圆珠笔,“嘿!”地咬牙撬开了铁罐。果不其然里面是个小本子,看样子还挺新,绝不像是老太太的东西——严峫掏出来翻开一页,突然整个人唰然愣住。
左江手指不住发抖,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照片。
“江哥?”
“江哥!技术队来了!”陈旧发霉的房间里,左江猛然回过神。那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迅速把照片塞进怀里站起身,回过头,果然只见穿着蓝鞋套的柳原带着几名痕检钻进了屋。
“哟左队长,有发现啊?”柳原没注意到左江脸上稍纵即逝的异样,向地上的红色箭头标记牌扬了扬下巴:“那是什么?”
“哦,用胶带黏住的毒品摇头丸之类,让他们把床板整个翻过来小心取证,应该有指纹。”
他们在郑潮的这处房子里查了很久,最终只能把它视为郑潮一伙人在樽城贩毒存毒的一个中转站。
左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
他维持这个动作,许久才放松了衬衣下没人注意到的,绷紧的肌肉。
办公室隔音效果甚好,将外间的喧嚣忙碌隔离在外,有效营造出了一种短暂虚假、但格外令人安心的寂静。
昨晚离开时拉上的窗帘还维持着密密实实的状态,天光从缝隙间穿过整个办公室,投射出笔直倏而曲折的光带,正好穿过左江面前,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空气中上下飞舞的浮尘。
左江终于放开了紧抓门把的手,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裤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年轻的稚嫩的南桑的笑脸在空中盘旋,随即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面前。
……
“请……”
木流岚轻做手势,面前两杯玲珑剔透的杯子,淡淡的水汽带着微微的茶香,即便周身没有雅骨的齐东也觉得这感觉很好。
他端着小茶碗,轻啜着茶水,尔后一饮而尽,这地方流行的功夫茶,从南方那边传来的。前味有点苦,不过后味回甘的时候很香,本来这种感觉很想叼支烟的,可太雅致了,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地方的景色不错啊,我很多年前来过,那时候这儿还是个小渔村。”齐东笑着道,语气和善,说话的时候都瞥着坐在木流岚身边的楚何,似乎很在乎他的感受。
不过他多虑了,楚何根本没有在看他。
他眼睛动动,木流岚像是窥到一般,不无恭维地温文软语道:“文老板现在声名很大啊,现在的事情看来是都给东哥了。自己倒是乐得清闲。”
木流岚和南桑完全不同的性格,木流岚是很会伪装自己情绪的人,外表看起来柔弱弱的,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齐东突然笑着问:“上次我手下的那个不成事的小弟郑潮不会是泰国那边下的手吧?”
像是试探,不过试出来的是一头雾水,木流岚噗嗤一声笑了说:“我们有必要为难他吗?”
一直没说话的楚何突然说道:“文老板一直催着发货,现在我们已经把货准备好了,而文老板却迟迟不发货。”
“不会是……”楚何狐疑地看着齐东,轻声问着:“文远做的手脚吧?他一直不同意走货,不会是想另立山头吧?要有这个想法,那可真的是……”
齐东没说话,木流岚倒是发话了。
“你考虑得太多了。”木流岚笑了笑,纤手抚过他宽阔的肩膀,笑着道:“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的背后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参与进来,我们就多一道屏障……呵呵。”
这么微笑着的解释,似乎更有说服力一般,楚何和她相视而笑,不再谈论了。木流岚的这句话看着是在为齐东解围,可实际上是在警告齐东,同时也是警告文远。